不过大概老天还想再继续折磨他。
他在换药前一天走到了建设车行门前,遇到了张工,那个总是偻佝着腰盯着车身看的老头,后来成了他师父。
张工带着他去见了老板,他才得以留在了建设车行,蹉跎世间,像个行尸走肉一般活着,直到他遇到了另一个家人,江野。
“晏桦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这些事,我也不知道我妈没给你钱,对不起。”
他迫切地解释:“我也没有说过你是同性恋,喜欢我这些话,我发誓,我今天要是有一句谎话,我天打雷劈,等会就被车撞死。”
晏桦没理这些话,抬腿绕开裴青鹰,往家走去,他根本不想提这些陈年往事。
他知道他的的出生就是错误,活着的每一天都是错上加错。
他现在活着的留恋只有江野。
把江野养大,看他上高中,考大学,工作,谈恋爱,结婚,生子,有一个顺利美满的人生。
这是他留在世界上唯一的期望。
裴青鹰一直追着晏桦想要解释,晏桦只觉得厌烦,停住脚步决心做个了断:“裴青鹰。”
这是裴青鹰七年来第一次听到晏桦喊他名字。
晏桦一字一句毫不留情,厌恶地说:“我最辈子最讨厌的就是同性恋,你的喜欢让我恶心,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了。”
如果不是因为裴青鹰这个同性恋的喜欢,他根本不会经历这些事情。
无论是喜欢你,还是同性恋都让他恶心。
裴青鹰还想再解释下什么,都被晏桦一句恶心堵得再也说不出话了。
晏桦加快脚步离开,只留下裴青鹰在原地。
这七年被困在那个夏天的只有裴青鹰,他再也找不到能带他走出迷雾的人了。
他甚至还痴心想过,晏桦冷淡他可能或许是因为对他有一点不同。
但是现在看来,那一点不同只是因为厌恶,不愿再接触。
晏桦走远后,在上楼前合上眼,深呼吸几下平复心情,因为裴青鹰的出现提醒,他不得不去想起那个已经被他埋在记忆深处的夏天。
他并不是一个事事都能处理好的人,对于那些无法改变的事情,他只想逃避远离。
他正准备上楼时,听到了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桥哥。”江野突然开口,他站在一楼不远处的向日葵花圃旁。
夜空之下,半人高的向日葵微微垂头,时不时随着晚风摇摆晃动。
从2000年开始,晏桦和江野每年都这片花圃中种上花枝繁茂的向日葵,年年如此。
“怎么没上去?”晏桦不禁看了看向日葵和门口的距离,刚才的话江野会不会听到了。
“想在这等你。”江野情绪平平,听不出有任何波澜。
清冷的月光透过叶隙映在江野脸上,给他蒙上一层银白色的面纱,让人琢磨不透他此刻的表情。
晏桦:“回家吧。”
就在他还担心江野会听到裴青鹰说话时,江野靠近牵着他的手问:“你们刚才说什么了啊?”
“没说什么,发酒疯,我让峰子把他带走了。”
江野嗯了一声,在晏桦转身之时,余光朝大门外斜了一眼,而后往楼上走去。
屋内灯光大亮,晏桦不适应地眯了眯眼。
江野若无其事地从冰箱里取出出门前放进去的西瓜,“吃西瓜吗?”
起初晏桦还担心江野会追问刚才对话的内容,但他似乎真的信了是发酒疯,也刚好省得他编瞎话哄小孩了。
“你等会再吃,刚从冰箱拿出来太冰了。”晏桦提醒道。
“好。”江野听话地将西瓜放在厨房案板上。
在晏桦没有看见的地方,江野垂下眼,目光直直地看着面前的西瓜,从刀架上缓缓抽出一柄细长的水果刀。
银白色的刀面倒映着江野幽深的目光,宛如一条蓄势待发攻击猎物的毒蛇。
他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淡定自若,他身体无法控制的紧绷,每一块肌肉,每一根神经都无法放松,银色的利刃上沾着鲜红的汁水,手背上的青筋冒出,攥着刀的手止不住地颤抖。
直到客厅内传来一点晏桦引起的响动,江野才沉重地阖了阖眼,放下手中的利刃,再睁眼时,眼底的阴暗痛苦悉数被隐藏,取而代之的是对此事毫不知情的眼神。
晏桦卸下力气靠在沙发上,呆愣地望着客厅的书柜,里面堆满了江野的书,在最里面的角落里有四张遗像,晏桦爸妈,江野爸妈。
在晏桦小时候,家里墙上正中间只有妈妈的遗像,后来周立伟谈了新女友,晏宜丽女士的遗像就被收在柜子角落里了。
周立伟和江野妈妈汪芙蓉女士去世后,晏桦又把妈妈的遗像拿出来,把三个人一起挂在墙上。
再后来江野爸也死了。
遗像开始都是挂在客厅墙上正中间,后来江野的奖状越来越多,墙上都没地方贴。
于是他提议把遗像放在角落的柜子里。
晏桦同意了。
死人哪有活人重要。
何况那是江野。
他突然起身走到旧黄的书柜前。这是一个四层的大书柜,几乎占据了半面墙,剩下半面则是江野密密麻麻的奖状。
包括初中三年的奖状证书,从来都没贴在过文阳的江家,每次都会交给晏桦。
晏桦带回家后,会小心翼翼地贴在墙上。
从前他也会有过不少奖状,但是周立伟从来不会贴出来。
他像是为了补偿自己一般,把江野的所有荣誉都一件件张贴出来,这给他一种巨大的满足感。
书柜上面三层都是敞开的,每一层都放了不同的照片,他和江野的合照。
这些照片都被江野很用心地裱在相框里,每次他拿书的时候,路过的时候都能看见。
不止书柜上有,江野的书桌,两人的床头柜,卧室的门上,家里的很多地方都有两个人的合照。
从小学到高中,记录了江野成长的点点滴滴。
晏桦蹲下身,打开最下面一层柜子,挪开书,从里面取出晏女士的遗像。
他无声地捧着遗像,眼神中露出无尽的迷茫,看着黑白照片上年轻美丽的女人,很想问她。
有没有后悔生下自己?
如果知道生出来的孩子,会夺走她的性命,还会选择生下他吗?
还是像周立伟说的那样,在怀孕时就把他打掉,这样就没有那么多麻烦了。
江野从厨房出来时,正看到晏桦跪在地上,脊背弯曲,无措地捧着遗像。
他什么都知道了,但他什么都没提。
他默默地走到晏桦身边,以同样的姿势跪坐在他旁边。
晏桦见江野过来,调整神情,恢复如常,轻描淡写说:“突然想看看我妈了。”
“听说父母中谁更爱孩子,孩子的长相就会更像谁多一点。”江野看着晏桦神情十分认真地说。
在听到这话的一瞬,晏桦的眼神不由得亮了一下,他和妈妈长得非常像。
但这点欣喜转瞬即逝,很快反应过来:“骗我。”
“没有骗你,我也是听别人说的。”江野从晏桦手中抽出遗像,举在空中比了比两人的长相:“确实和阿姨长得很像。”
“不过还是桥哥更好看。”江野扬起一丝微笑。
“这说明晏阿姨肯定非常爱桥哥,所以你们才长得这么像。”
晏桦承认自己确实被江野哄住了,不禁开始愿意相信这个毫无根据的听说。
不然他为什么不长得更像周立伟呢?
心中的难过痛苦彷徨因为江野的到来不知不觉间减轻不少。
他收起遗像放回柜子,语气也轻松了不少,“你说我妈不好看,她会生气的。晚上肯定会托梦来找你。”
听黄警官以前说过,晏女士非常爱美,毕竟她自己就是美的代名词,只要说她不好看,都会被拧着耳朵骂。
江野扶着晏桦起身,“我没有说晏阿姨不好看,你们俩都好看,但是桥哥你更好看。有这么帅的儿子,她听见了也不会生气的,晚上还会来托梦夸我呢。”
晏桦却故意吓唬他:“那可不是,她晚上肯定要来拧着你耳朵骂。让你承认她是机械厂第一好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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