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礼有自己的事情做。
他翻翻那个大布兜子,把里面的东西都拿出来。里面除了他俩买的挂烫机,还有他们去言扶的寝室取了言扶缝好套子的垫子。
美其名曰是垫子,其实里面就是个泡沫块。外面呢,是言扶从湖顷带过来的布料,言扶用布料封了套子,装着泡沫块,就做出了一个漂亮精致的垫子。
池礼正面看看,反面瞧瞧,是浅紫色的碎花料子,针脚细密规整。
言扶的手艺一向最好了,他还会用针线缝小狗呢!
就是那种网上很火的线条小狗。言扶缝了两只歪头歪脑的线条小狗,用来区分垫子的正反面。
小狗脑袋圆乎乎的,小狗耳朵是甩起来的,活泼灵动又可爱。
岁凛凑过去看到了,牙根痒痒的。
那就是一个泡沫块子!丢在地上,他连踢一脚都嫌烦的泡沫块。怎么还缝了小狗套子保护起来?有什么可值得保护的?
岁凛张嘴想嫌弃,可池礼是真喜欢。
池礼喜欢小狗,喜欢垫子,喜欢紫色。他翻来覆去地看这个垫子,轻轻地在小狗身上摸摸,指尖划过小狗肥嘟嘟的脸颊。
他把垫子举起来,像是山魈抱着辛巴那样,举起来抱着去看两只线条小狗。
池礼:“太可爱了叭,这是买不到的!这是言扶给我做的!”
他说话的声音都像在跳舞。
岁凛看着他欢喜的神色,有点不甘。
游轮上面都不见池礼这么高兴,在红木家具的套房里都不见池礼这样柔和的眼光,凭什么从里到外加起来不值五毛钱的东西可以叫池礼这么开心?
岁凛深吸一口气,扯出勉强的笑,和池礼搭话。
岁凛:“你们为什么这么攒钱呢,就这样珍惜钱吗?买一个垫子也就二十几块吧?”
池礼把两只小狗放下了,想了想,说不上来具体的。
他的生活资金都是归言扶计划的,言扶就是有本事叫他俩的生活吃好喝好用好,又攒下来许多钱。言扶就是厉害。
不过面对这个问题,池礼思考了一下:“因为我们要买房子。”
就在江沅,就在这个顶好的江沅,就在这个大学城大城市江沅,在这个有海底捞有电玩城有肯德基有高楼大厦有地铁的江沅,就买江沅的房子。
岁凛都惊了:“池礼,买房子要很多钱的!”
你连垫子和凳子都舍不得买,怎么买房子,哪里来的钱?江沅的房子几百万诶。
池礼却只是点点头:“我知道。”
他说他知道。
他未竟的话语,被岁凛看在眼睛里。
知道,他知道很贵。他提言扶,说未来,池礼这个人,把言扶纳进计划的未来里,
而他?只是用钱霸凌他的室友。
凭什么啊?岁凛家庭条件好,从小娇生惯养着长大,他向来是要什么有什么的,他从来没遇见过这么不公平的事情!
岁凛不管什么人家两个从小认识,岁凛不觉得青梅竹马就该一起计划人生。他也不想想自己才和池礼认识几天的时间,怎么和人家十四年的时光去比。
他只是心底涩涩的,不服气。
偏偏池礼不顾着岁凛是什么小少爷,是什么小公主哥,池礼对人的情绪没那么敏感,也不会哄着岁凛去消气。
是岁凛舍不得气氛在池礼无知无觉的情况下,一直僵持下去。
岁凛只好憋屈地去努力吸引池礼的注意力。
他摸出自己的手机:“那个什么,池礼,我下了那个叫拼多多的app了,我能帮你那个,砍一刀吗?”
他故意哄池礼高兴,叫池礼不要盯着穷巴巴的线条小狗。
“我还有许多朋友都没下过这个app,都是新用户,他们都听我的话,都可以帮你砍一刀。”
岁凛都不敢相信自己在说什么。好像嘴巴有了自己的思想,是嘴巴在说话!不是脑子叫嘴巴讲话的!
池礼高兴地掏出了手机。
太奇妙了,现在这个时代居然有完全不用拼多多的人诶!
那可是拼多多诶,是言扶给池礼买一件蓝色的衣服结果发过来一件绿色衣服,言扶去找店家,店家又发了两件绿色衣服并问退款不退货可以吗亲亲的拼多多诶!
是买一箱苹果只要六块九的拼多多诶!
世界上只有喜欢拼多多和不喜欢拼多多的人,居然有人没下载过拼多多!
池礼之前从来没有遇见过这样的人。
这就是大学嘛?可以认识和自己人生境遇完全不一样的人,可以见到和自己完全不同的生活方式。
而这样的人,将和自己一起学习一起生活。
池礼挺高兴的,他对大学生活就是很向往啊。
说实在的,池礼的朋友缘分其实挺淡薄的……他的朋友,总是,莫名其妙就消失了。
不是人口拐卖那种消失!
就是亲密起来之后,亲密的朋友过了亲密的时间段,就似乎不喜欢他了,不想和他做朋友了,愈行愈远。
池礼不懂这是个什么情况。
他自然是不知道内情的。
他初高中读书的学校是湖顷小地方排行第一的学校,小地方第一的学校教学质量也比不上江沅的二类学校,大家更是苦哈哈的。
可贫穷不浇灭心动,日子只是滋养火花。
从小到大,尤其十三四岁同龄人春心会萌动了开始,在池礼感慨“哇那我们真的是很好的朋友啊”“我终于除了言扶又有不错的朋友了”的时候,那些朋友在兴奋里坠入不甘,在快乐和痛苦里反复沉沦。
只是友谊的话,是不满足的。
对着池礼,恨不得剜出自己的心,想说,自己经过了漫长的纠葛和审慎的思考,希望得到一点回应,或者想说,什么一片冰心惹赤诚什么诚心以待绝不相负,再不就是想说,觉得自己和别人不一样,真心地想和池礼试试看……
反正就是弯了。要么自己本来就是弯的,要么就是因为池礼弯了。
可一切只停在“想”上。
偶尔觑见一点池礼对于别人总赞誉他容貌的不耐,便明白他什么都不懂,他只是想要朋友,是贪心者自困自扰,自取灭亡。
要怎样呢?还要怎样呢?难道要池礼到最后烦不胜烦,露出厌倦的神色,要池礼讨厌自己吗?
算了。就愈行愈远好了。起码在池礼印象里留着“朋友”“同学”的名头,偶尔可以在朋友圈的评论区说几句话,偶尔私聊两句近况,就可以了。
池礼绝不会留在湖顷。稻田里的苗穗也有琉璃花樽盛放它,是吧。
池礼又不明白那些,池礼只是高兴。
他觉得程薄霁人好,觉得岁凛脾气不好但耿直,大学的一切都叫他新鲜。似乎他这次也可以拥有不少正常的朋友,这叫池礼开心起来。
等到了周一,依着群里的通知,他们去教学楼的教室全班集合,这时候他心情还是很好。
这次见面有点像是班会。填表、自我介绍、见班主任、辅导员和班助。
池礼这次自然不能和言扶一起走了,言扶是医学院的,有他们自己的常用教学楼,也开他们自己的班会。
大学和之前的初中高中都不一样,大学的班主任就是挂名的,甚至有的大学根本没有班主任。江大有倒是有,可班主任主要是授自己的课,还是辅导员更管事,各种通知、批假的琐事都从辅导员这里走。
他们班的班主任是通选课的一位老师,辅导员是马哲学院走行政保研的学姐,班助是法学院大二的学姐,这些已经公开了。
池礼还知道,所谓的通选课老师,就是院内知名的驴老师。
一名神奇老师,明明被叫驴老师,可他主观意义上说不上卷,因为好像不是驴老师自己想卷,是院里在啃他。
院里压榨他,他又热爱,于是相得益彰,活人变驴。
池礼和岁凛一起赶着去开会。岁凛在假期考出了驾照,他又有车,他要开车和池礼去,池礼说不要。
岁凛说他还会骑机车,他可以载池礼。池礼还是说不要。
那没办法了,只好坐着松树小绿车,在早高峰人挤人的情况下飙到了教室。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