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人自然不懂,池礼听着这歌,却越往后面越耳熟。
“这歌我好像听过。”
他在那里说“好像”。
言扶也觉得自己的理由离奇。
可池礼清亮的目光瞧着他,他下意识地说实话,连躲避话题的沉默都没有。
“……因为它是池礼之前的铃声。”
池礼不是对着生活里的细枝末节都能记住的好记性,他自己有一段时间用的铃声,也只是人家歌曲的副歌。
于是哪怕《千山过》从头放给他听,他都要确认一会儿,没法一瞬间听出他用它做过手机铃声。
但言扶一下子就听出来了。
他瞧着比用过这首歌做铃声的池礼,还要敏感。
言扶干干巴巴地解释:“我不喜欢他手机响起来。”
岁凛嗤笑一声,以为言扶在讲笑话:“什么古怪的理由?”
可,这理由就是真的。
言扶就是不喜欢池礼的手机响起来,连带着也不喜欢池礼的手机铃声。
他手机铃声响起来,他就要接电话的。
或许是和别人讲话,或许是要走掉。
言扶不喜欢这个。
可他没说,他还控制着自己不要表现出来,因为有人打电话给池礼,叫池礼出去或者是和池礼聊天,那都是池礼自己的事情,也都是社交意义上的好事情。
他知道,他理解,他支持,他鼓励。
可他心底,却咕嘟咕嘟冒着煮蓝色魔药时候的泡泡。他要过很久,到池礼都不记得自己的铃声的时候,才承认,他不喜欢池礼的铃声。
只是不喜欢这首歌,没有不喜欢池礼出去玩,更没有不喜欢池礼的新朋友。
绝对没有。
池礼笑起来,按着自己太阳穴的位置,瞧着言扶的局促,颇有些笑得乐不可支的样子。
“以后我都不接电话了,电话和微信语音我都不接了,别人一给我打电话,我就摁掉,我就和言扶说话,好不好?”
他笑着捉弄言扶,言扶坐立不安,眼瞧着恨不得当着池礼的面跳起来。
“不要。”言扶急忙说。
池礼表示懂了:“那我接了电话,就出去玩,谁叫我出去,我都出去玩,谁找我聊天,我都要聊三个小时,社交嘛!”
言扶看着更急了,往池礼身边凑了凑,憋了一会儿,吭哧出一句:“也不要。”
岁凛看着,冷哼一声。
就刚刚那个机会,嘴不是长着呢嘛,吻他啊!吻他不就得了!
让他一会儿不接人电话,一会儿又说什么出去玩的,吻完了他以后也就不乱说话了,这有什么可以迟疑的?
他长着嘴呢,你也长着嘴呢,直接吻他不就得了,省得他仗着漂亮乱勾引人。
岁凛也知道池礼无辜,可他偏心眼,他偏心他自己,他觉得喜欢池礼的自己也无辜。
他旁观着池礼和言扶,缓慢地想着什么。
岁凛突然意识到,他可以说出喜欢池礼的话,或许就是因为,他没有那么喜欢池礼。
是晃神刹那的心动,是占有是欲^望,是年轻人跳动的心,是对于美好的渴求。
是没有十几年的光阴大地,是没有承托彼此未来,没有那种沉重的东西。
可言扶死活说不出喜欢池礼的话,或许就是因为,他特别喜欢池礼。
瞻前顾后,却自得其乐。
苦涩内耗,又无法解脱。
-
池礼最近几天,其实心情不太好。
言扶自然瞧出来了,也一直陪着他。可这事儿……池礼也想不好怎么和言扶说。
不是别的,就是谢温汀的事情。
池礼把谢温汀的事情藏在心里,他自然也想和言扶倾诉,可一时之间不知道从何说起。
岁凛说的喜欢,像是被激将出来的糊弄,下意识就觉得做不得真,而且也没有后续,池礼并没当回事。
毕竟表白后,怎么毫无芥蒂地做朋友?偏偏他和岁凛现在还是室友,岁凛也没有吵着闹着和他断交,岂不就是说明岁凛只是说着玩?
哪有表白后做不成情侣,相处模式还一如既往的?那就说明喜欢得不够真呗。
但谢温汀不太一样。
谢温汀不像是被激将出来的糊弄,也不像是话赶话说出来的喜欢。
谢温汀……都比他大十岁了,总不会还动不动说着玩吧?
唔,还是说那是大人世界里专有的蜂蜜陷阱吗?
谢温汀那人,他那么有钱,要是每次都搞这种“钱都给你花”的蜂蜜陷阱,也太费钱了吧?
看上一个人,就“钱都给你花”,再看上一个人,还“钱都给你花”,那他早破产了?
所以为什么?总不至于真的喜欢他吧,他和谢温汀的接触都没有和谢温汀的狗接触得多。
池礼想不通。
想不通的事情,他也不拿来为难自己。
他准备着出去玩的时候,毕竟马上跨年了,池礼他们班还组织了活动呢。
江沅的冬天虽然也会下雪,但不像北方那样是鹅毛大雪。
没有北方那种刮骨头割肉一样的冷,却是属于湿乎乎的冷,那种顺着骨头缝往骨髓里面钻的冷。
那么大冬天的,一帮人计划着出去玩,就总得找个暖些又热闹的地方。
前期计划了好久,等到了跨年的日子,12月31日的下午,他们坐着大巴车出发了。
赶上个阴天,没有什么阳光,好在他们班组织的活动去的是郊区的一家农家乐,主打的是模拟北方乡村的热闹。
可以在冷呼呼的天里热乎乎地烤火、吃铁锅炖大鹅。
因为是池礼他们班的活动,言扶不在,他们临床医学有自己的跨年聚餐。
但稀奇的是,程薄霁居然在。
池礼上了大巴车,看见程薄霁坐在后排。程薄霁瞧见池礼,眼睛亮了起来,用手拍了拍身边的座位,急切地示意池礼坐过来。
池礼凑过去,一屁股坐在程薄霁身边,对于在这里看见程薄霁,他还是很困惑的。
“学哥怎么在这儿啊,转系来学农吗?”他开玩笑问他。
那倒没有。程薄霁一点也不想学农。
年纪轻轻的就去下地,在田里面晒着,他这样的精致男孩有点受不了。
程薄霁看着池礼晒了半年还是漂亮到夺目的脸,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和他涂了隔离打了气垫扑了散粉化了高光修容腮红的脸不一样,程薄霁怀疑池礼连润肤乳面霜什么的都没涂,洗了脸就过来了。
可池礼漂亮极了。
池礼是不经修饰的,是天然自如的,而他是矫饰过的。
程薄霁想用之前练习到的许多绿茶经验狠狠对付初出茅庐的池礼,可时间越往前,他反而越不像自己。
他慢慢地,开始……越来越像池礼。
他像池礼一样,开始平着去看人,而不是压着眼神抬眸楚楚可怜地去瞧人,开始和人说话,而不是把人视作可不可获得的猎物。
他认识池礼之后,他就莫名紧绷了许久,现在紧绷的时间过去,他又有些前所未有的放松。
程薄霁说起话来,有些昏昏欲睡的懒洋洋:“这种跨年活动,只有大一的时候会觉得有趣,第二年就开始觉得烦了。”
池礼心想那你还来?
他就问:“那学哥你不觉得烦吗?”
还是自家的活动烦死了,去别家的活动就高高兴兴。
程薄霁:“活动都烦,但……”
他顿了一下,高高兴兴的样子。
“但,我这不是认识你吗,我来找你玩,他们都羡慕我呢。”
池礼不觉得有什么可羡慕的。他反而羡慕程薄霁。
提起这个,池礼就说:“我还没谢谢你的礼物呢,学哥。”
“你微信上谢过了啊。”
“可是海藻球好可爱,绿色的一小团,毛乎乎的,真的很好养。”池礼说,“感觉你人也好,不会给人添麻烦,学哥你敢信吗,我室友买了活生生的小鸡崽送我,照顾小鸡崽可比照顾海藻球难多了,我还从实验室借了暖灯,去动科院要了饲料,一边准备期末周一边养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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