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礼又不是什么老古板,他不是觉得同性之间的关系不正常。
他只是觉得谢温汀有点儿不正常。
池礼纳闷极了:“可是,感情不是很严肃的事情吗?可以对不认真的感情说恋爱吗?”
遇见“不太认真的关系”就可以说爱,这是可以的吗?那爱岂不是很容易计量的东西,就像通货膨胀一样,不再珍惜。
池礼问:“如果可以那样就说爱的话,等到遇到很喜欢的人的时候,那该怎么办呢?”
说起来俗气,可是,把爱说光了,遇见真爱的时候说什么呢?
川流不息的人群里,池礼看着站在他对面的谢温汀。
他们低声说话,旁人忙着路过,最多只瞥一眼,没人围观他们做什么,自然也没人知道此刻他们谈的这些,多么叫谢温汀心碎。
——如果谢温汀有心的话。
之前没有,现在有了,于是正好现在开始碎。
谢温汀愣在那里。
他张张嘴,却发现自己的喉头像是被堵住了一样。他是真的,说不出话来。
谢温汀心防溃败,只突兀地想抓住些什么。
他又旧事重提,一定要池礼和他回公司大楼,一定要池礼收回那支笔:“那支笔你拿回去用,男孩子用贵点的东西没什么的,用习惯就好了。”
“贵的东西总不会出错的,慢慢你用多了,你就离不开了。”
他像是在说笔,又像是在说别的什么。
池礼拧着眉毛:“刚刚不是说完这件事了吗,都说好不用了呀。怎么又说起这个?”
谢温汀只觉得指尖的血管都一跳一跳的,他慌乱又无措。
他语气软下来,低声地想池礼收下他许多的好,忘掉他的那些不好。
“我很有钱的,礼礼。我会把钱都给你花的。”谢温汀承诺着。
池礼心想,关我什么事。
他神情有点复杂了。谢温汀不会是遇见前男友失去情感管理现在开始情绪不稳定了吧?
但他还是很诚恳地对谢温汀说:“其实,几百万一千万的笔,没有一分钱的笔更叫我快乐,你明白吗?”
几百万的笔他觉得这世界好离谱,一分钱包邮的笔他做起题来超顺手。
捡到便宜就很开心!薅羊毛的快乐岂是在钢笔帽的顶头上镶嵌粉钻的总裁懂的?
池礼也承认:“钱很重要,钱太重要了。但我长到这么大,我的快乐都是几毛钱几块钱几十块的快乐,我的人生是那些构建起来的。”
“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我们玩到一起,其实是你人好。这些,我都知道的。”
池礼真的很认真。
他学习认真,做事认真,如今说起话来,也认真极了。
对待每一个人都挺诚恳的,可这些诚恳,在谢温汀眼里,就是又可爱,又可恶起来。
“我人好?我人好?!”谢温汀都气笑了。
他从没听过这样的夸赞。
叫他一下子觉得喉头开始泛着血气的腥味,但凡池礼多说几句朋友不朋友的话,他都能吐出一口血来。
谢温汀深吸口气,压着心口的绝望,目光落在池礼身上:“那你会选择我吗?”
他问话的时候,是含着希冀和期望的。
池礼反应了一下。
喔,好熟悉的问话。
果然,谢温汀又重复了一遍:“我喜欢你,你会选我吗?”
谢温汀自以为他预想到了池礼会做出的所有反应。
他觉得池礼会慌张,会惊讶,会羞赧,他没有想到池礼只是敛着眸子,沉默了片刻,发出一声轻轻的笑。
“……原来是喜欢我啊。”池礼这么嘀咕着。
谢温汀听见了。他心头一紧,就听见池礼接着说。
“什么啊……我还以为是因为我人也很好,你也想和我一起玩呢。”
池礼也不怎么积极活泼了,他本来心情还不错,现在心情也不好了。
之前还像长势很好的花苞,现在一下子枯萎了。
他不想在这里了,他想缩进被窝里大睡一觉。
池礼低着眉毛,叹口气,望向谢温汀,无奈地摇摇头:“原来不是啊。”
“……交朋友好难啊。”
为什么喜欢他呢?为什么非要喜欢他呢?就因为他漂亮,就因为他长得好,就因为他成绩不错脾气也成,就喜欢他吗?
他缺朋友,可不可以只和他做朋友啊。
难道恋爱是什么想交朋友就需要付出的代价吗?
-
池礼回寝室的时候,垂头丧气的。
他进门前,岁凛正在和言扶蛐蛐程薄霁。
岁凛就差嗑瓜子了:“……不过说真的,程薄霁长得挺好看的,不是吗?哇那小可怜模样,看着那张脸,就让人想给他俩大嘴巴。”
言扶不在背后说人坏话。言扶不说话。
岁凛:“程薄霁也喜欢他哼,我看他那可怜巴巴的眼神我就知道。他现在都不怎么绿茶了,你发现了吗?他之前钓的鱼都不要了,现在就围着池礼转。”
言扶尴尬地搓了搓桌面。
他看起来很想起身拖拖地洗洗碗什么的,反正就是做点儿家务,只要不是坐在这里看着是和岁凛聊天其实和听岁凛吐槽,干什么都行。
“反正,比起程薄霁,哼,我宁可他和谢温汀谈恋爱。”
这话一出,言扶也不尴尬了,言扶竖起耳朵仔细听。
岁凛有一搭没一搭说着。
他的意思就是,如果他不能和池礼在一起的话,他就希望池礼和小谢叔叔在一起。
因为如果池礼和小谢叔叔在一起的话,池礼就被天然地纳进他们的那个圈子里面了。
以后见到池礼的机会就会很多,因为小谢叔叔肯定会为池礼打算未来的。
岁凛没说出口的话,言扶却在弦外之音里,听了个明白。
岁凛也正如他想的那样,想的是,如果池礼和绿茶学哥,或者什么贤惠竹马在一起了,那他们两个就只是生活在他们两个的世界了。
尤其是池礼和言扶。
就像他们来到这里一样,他们将来也会走掉。
言扶托着自己的下巴,撑在桌子上,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岁凛用胳膊肘去捅他,颇有些恨铁不成钢一样的:“你真的,就这么一退再退?”
他刚说完这句话,池礼就在门口哗啦啦掏钥匙,开门进来了。
看得出他情绪有些低落,不过进了客厅瞧见言扶和岁凛在那儿坐着,还是扬起眉梢:“你们在聊天?”
他问完,又重复问了一遍:“你们,你?们?在聊天?”
言扶明白他在指什么,轻轻摇摇头。
岁凛则见他来了,就缠着问池礼:“池礼,我问你。”
“我问你件很重要的事情,你一定要如实回答,好吗?”
“你喜欢什么样的人?你说,你只说说你理想型是什么样子就好。”
池礼要推拒,岁凛偏不让他躲。
岁凛:“你说一个虚无缥缈的概念也可以呀,或者你肯定想过的吧,哪怕没想过,多少也会有偏好的,你说说看!”
岁凛要问,言扶也一直偷偷看他。池礼心里头乱乱的,他梳理了一下思绪,天马行空地想起来。
池礼:“喜欢那种……灵魂闪着光的?”
“这是什么形容?!”岁凛大叫。
池礼:“就是那种,有目标,有梦想,为自己的人生负责,自我主宰命运,事业和理想都属于自己的,高尚灵魂?”
他说话的时候,言扶一直看着他。可等池礼说完了,言扶又低下头。
岁凛见他情绪不对,趁着池礼回卧室,急忙问他:“怎么了?我也算是帮你问了,这还不好?”
言扶吸吸鼻子。
“可我学医都是因为我家里说医生赚钱多好就业,我怎么算是他说的那种人。”
他是没有目标,没有梦想,不对自己的人生负责,别家人裹挟着命运,事业和理想都属于凑合的,黯淡躯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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