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岛(18)

　　周围人群熙熙攘攘，乔女士颇感兴趣地观察着：“有一些差不多年龄的男生呢，不知道有多少是男友身份。”

　　乔阅安正在调镜头，嗓音冷漠地说：“那些表情不耐烦或者哈欠连天的，就是兄弟。”

　　乔女士大笑，又问道：“那你跟你的……小男朋友？最近怎么样啦。”

　　乔阅安没想到突然听到这个问题，手指都微微一顿，直到《圣母颂》纯洁的旋律缓缓扬起来，他才轻声答道：“……很好呢。”

　　圣诗班的岑顺特别可恶，一年级时候她们的圣诞演出缺小提琴手，岑顺脑子一抽推荐乔阅安，然后乔阅安也很疑惑，背着电吉和效果器去参加排练，把现场搞成了插电福音摇滚……

　　虽然很多女孩觉得酷毙了，经过一年半时间乔阅安依然感觉很丢脸。于是他端着相机，开始抓拍合唱的岑顺张嘴闭眼的搞笑照片。

　　女孩们像一群天使那样做完唱颂和答唱咏，神父负责领祷，省略了朗诵圣经新约那部分，最后大家都开玩笑一般喊着“吃圣餐啦！”，野餐篮里的手指食物都被摆出来，薯泥蛋饼、饭捲、圣女小番茄，好香的味道，哪个家庭在现煎铜锣烧吗？

　　神父先生举着扩音器：“虽然不像办弥撒那样莊严，但今天也很特殊哦。有哪位同学想在这里向圣母马利亚告解罪过、洗刷懦弱吗？”

　　一名每次800公尺都要補测的女孩子立刻举手：“我明明发誓减重了，可是昨晚又在吃宵夜。”

　　其他女孩笑道：“吃了什么喔？”

　　“是可乐、炸鸡排还有奶油脆皮泡芙。”

　　“不可饶恕！你现在立刻把那颗葡塔放下来！”

　　“可是今天是作弊日耶。”

　　“有那么巧喔，刚好是今天？”

　　又有女孩子嘻嘻哈哈站起来：“因为暑假一直在看喜欢的VTuber，所以模考整个爆掉，我会忏悔的。”

　　“刚才唱赞颂的时候我跑调了，对不起哦……”

　　她们笑作一团，像是真的有一个福祉缓缓降临，阳光流照着，夏日未尽的暑意又静悄悄拢来。乔女士打趣地看一眼小女儿：“你不打算告解吗，难道最近都没有在偷偷做坏事？”

　　岑顺涨红了脸想辩解，乔阅安说要四处转转，妹妹只小声嘟囔着“那我就把寿司都吃光”，森林山脉的平缓地带充满种种声息，俯瞰象北区的繁景，那些女孩子透过望遠镜寻找学校里那座圣母像。

　　乔阅安不信教，不可能那样默念着：耶稣基督、蒙福马利亚，我无法克制对邻班男同学的非分之想！真不讲礼貌啊！

　　他回想起来那个早晨，两个人陷在温柔的被褥里，江岩好像很困倦地撩起眼皮，怔愣了几秒钟，酡红的颜色才一点点爬上耳廓。他微哑的嗓音低低说道：“……我好想咬你。”

　　然后他光滑的身体靠过来，带着笑意跟他接吻，温柔极了，简直像从自己身上摘下来赠给他一根透明羽毛。

　　繁芜的思绪顺着森林飘走，晴空如磨，大明橘、森氏红淡比错落生长着，乔阅安看见一棵红檜巨木矗立在影绰阳光下，一旁的木牌刻着它的胸围和樹高，像是有深邃、轻缓的气息萦绕在周围。

　　“你有超过1000岁了？”他有些好笑地喃喃自语道，“……那来跟我聊聊天吧。”

　　**

　　比一年级时候的圣诞更迷惑的其实是灯节，街道悬灯结彩、人潮如流，傍晚岑先生西装革履回到家，手上提着味霖、甜酱油膏和一大袋厨房纸巾。

　　乔阅安坐在地毯上打电动，很诧异地问道：“……你买那么多瓶调料干嘛？”

　　“不都是买的。”罗汉跤岑先生露出一个微笑，“超商在办猜灯谜活动，我进去大殺四方兑得的奖励。”

　　乔阅安听得嘴角要抽筋，岑先生进厨房准备大显身手了，这是儿子回到新湾市的第一个正月十五，他今晚要做山楂馅的炸元宵。

　　吃过晚餐，天际就缓缓滑入黑暗。乔阅安一滑推特，花灯夜遊热闹的气氛充满河道，街边吃食、火钵里喷溅的烟火、在烟霭中向漆黑夜空飘去的天灯，就在这一派繁闹景象中，他的同班同学传来一条格格不入的简讯。

　　乔阅安感觉很好笑地开始敲字。

　　「又来找我解短网址」

　　『这题我解半小时ㄌ！拜托拜托』

　　『这个推主题目超难，竟然还考虑到高中生有降低难度，我整个气爆』

　　「所以干嘛非要解，你是甲ㄇ」

　　『不是，这条超夯超多RT，在我河道反复出现我一定要看』

　　那是专属于gay圈的一年一度猜灯谜节目，他们会将限制级照片配上密码放进短网址，解出谜底即可限时观阅，题目涵盖国际地理、数学、微观经济学，氛围竟然也其乐融融，很多感觉好奇的異男也跑来凑热闹。

　　乔阅安点开那名自介标着「科大数学系」的推主，那条短网址配文是「大家应该知道这张脸ㄅ！没想到能在现实碰见，真的很好看，野外露出症大发作……一直珍藏的影片特意今天发出来，感觉很愧疚所以用了限时短网址，请最好默默观看」。

　　于是受不了同学软磨硬泡的乔阅安，真的拿出纸跟笔开始算那道数学题。他将答案输进去时候还在想“最好不要被什么恶图伤到眼睛”，等影片真的跳出来那一刻，他脑海里顿时只剩下一片空白。

　　作者有话说：

　　罗汉跤单身男子，夯火爆受欢迎

　　要开始讲小乔的暗恋故事！

 

 

第21章 小蓝鸟骚乱事件

　　乔阅安对江岩的印象是，擅长理组科目的邻班同学，长得好看，有位很酷的姊姊。他很喜欢和同龄人一起玩，真诚坦率，毫无疑问受欢迎，那些赞赏和歆慕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不是什么怪事。

　　但是怎么能有这种赞赏？

　　影片看起来像是地下街的一间咖啡厅，江岩靠在椅背上，暖灯光将他的脸颊照得虚幻朦胧，毫无防备在打瞌睡。他身旁座椅上堆着很多厂牌购物袋，根本就是陪家庭成员逛街，走到脚酸、然后随意找个角落休息的无辜同学。

　　所以他不知道对面有人在做的事情——

　　隔着两面小圆桌，镜头从他睡得不太安稳的脸移到裤裆视角，又晃动着移回去，看得出来推主有些激动，咖啡厅轻缓的音乐里混着缓而重的呼气声。

　　乔阅安整个人都陷入宕机，就在公共场合，这名推主对着他的邻班同学在尻枪！

　　顿时一种感觉荒谬、恶心又不知所措的心情涌上来，大概是震撼太过，他都没有意识到要立刻将这支影片关掉。

　　推特潜藏着很多肉账，班上那群青春期的男生在推上就能把素人AV看个够，但乔阅安很难想象在这种影片看见熟悉的脸，更何况江岩什么都没有做，根本就是倒楣。

　　镜头不时给那根怒胀的醜东西特写，再移回那张无害的脸，对比简直下流到恐怖。乔阅安魔怔半天，心跳快如擂鼓，竟然就那样直愣愣瞪着短影片，罪恶感在这个特殊的视角逐渐涌上来。

　　进度条最后江岩睁了睁眼，那双漆黑的眼眸像是隐有所觉，突然就直直地朝镜头一瞥。

　　——影片剧烈晃动一下，戛然而止，那一瞬间乔阅安差点扔开手机，耳旁全是隆隆的心跳声。

　　他头脑空白地缓了很久，才有些手抖地刷新一遍网址：

　　「该短网址已浏览数：177」

　　他滑回推特，留言区大多数都在喊题超难，「考虑一下文组男好吗，到底多精彩」「不是ㄐㄐ照ㄇ？」「拜托限时公布答案啦」这些类型，偶尔滑到一条「好帅的弟弟！害我好兴奋，突然庆幸有认真读数A」，下面就有很多人跟推问密码。

　　点开Line，班级社群竟然也隐隐有动静，有人犹犹豫豫在问：

　　「为什么河道有人在转这个……还加了北男中的tag」

　　「？这个好像是甲喜欢搞的东西」

　　「……跟我们学校有尛关系？？」

　　乔阅安在追踪列表找到江岩，他真是毫不知情，两小时前刚传了蜜饯和酒酿圆子的照片，还有中央灯展发放的小灯笼，竟然很认真在过元宵节！在他的账号头贴旁边，没有出现小信封图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