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岩飞快往下面一瞥,又后退一点点,一片沉默。
这大概是男生之间的默契……尤其在男校的午间第一节课,睡眼惺忪从课桌上爬起来,老师会晚进教室五分钟。
静悄悄压枪一阵,两个人最后往捷运站里走去,江岩的脑海混乱极了,难为情、隐秘的快乐、一点点算不上什么的恼怒,他感到唇瓣越来越酥麻,心情却难以言喻地轻快起来。
从万山陂线转同河新线共搭乘二十分钟,就能抵达政法大学新校址附近,再穿过淡水湾的高架桥和一段长堤,就进入同河区红密林住宅地段。
他们家竟然只隔了一座棕榈树公园和工艺美术博物馆,夜里遥望万家灯火。
江岩若有所思:“好像是一个可以找你通学的距离。”
捷运轰鸣而来,在步履匆匆之间乔阅安低声问道:“你一点都不介意?”
他以为江岩没听清,等他们都坐下来的时候,江岩却笑着回道:“为什么介意……你长得很帅啊,可以满足人一切虚荣心。”
乔阅安被他逗笑了:“你还有那种东西?”
江岩不置可否。深夜的捷运车厢高速飞驰,乘客很少,明亮灯光将他们照得无所遁形,他的声音轻得像在交换一个秘密。
“是说以后再接吻,好歹给我换气的机会吧……?”
什么意思……?他真的都不会生气?
那一瞬间乔阅感觉情感被剥成两半,一半被赦免,另一半心惊肉跳,江岩没有听到他的回应,漫不经心垂落的目光又移回他脸上。
“什么啊。”江岩说,“你不高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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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阅安听见自己的声音:“你觉得我们算什么?”
好像过去很久,他的同龄人终于轻轻一哂,表情冷淡了一点。
“你想多了,乔阅安。”他翘起二郎腿,“两次都是你主动,不要把问题留给我。”
除了岑顺有些意外……他的第三任女友是骄矜的独生女、师大附属的第一名,因为個性越发酷似他的亲姊姊而分手,第二任搬家回到南部,距离消磨一切,国中的初恋学姐也没有很想念。
乔阅安听了一会儿,目光盯着对面的车窗玻璃,他的同龄人依然漂亮倜傥,但讲出来的话真刻薄。
“所以,”他想了想,“你是喜欢有人陪你玩恋爱遊戏?”
“……差不多吧。”江岩默然,“国三——真抱歉又是他,在分道扬镳之前,他甚至想继续那种关系……”
“虽然他是人渣,但提议好像还不错。”他耸了耸肩,“既然都没有恋爱对象,就有什么好顾虑的,你随时可以亲我,我也完全同意,不作任何抵抗。”
“我们可以什么都不是,你觉得对吗,乔阅安。”
他说出来的字眼真露骨,暧昧的气氛却荡然无存,头昏脑胀吻了他两次,好像还失去了一些东西。乔阅安轻轻一瞥江岩的脸,他有一对受人喜欢的漂亮卧蚕,没有笑意的冷淡也显得很无辜。
乔阅安说:“听起来像报复,然后今天也不能白白向前女友出柜摊牌,要找一个倒楣鬼陪你找刺激。”
“……你有病吗?”江岩一下子破功,不轻不重地往他的手臂撞了一下,但是那一点点微笑转瞬而逝。
他们沉默半晌,江岩又轻轻问道:“有没有后悔和我说那些?气氛搞得这么僵,其实我自己都没有搞清楚……”
乔阅安没有回答,他的手伸过来,轻轻摩挲了一下江岩的指节。
“……”江岩突然有些难以忍受沉默了,他低声说:“我喜欢和你接吻……虽然和小顺才分手两个礼拜,你还是她哥哥。乔阅安,你先说你想要什么,我才能决定要不要讲公德。”
是的,他是岑顺的哥哥,可是并没有那么像,天性比她冷酷。岑顺的心只装得下快乐,愁肠百转只持续两个礼拜,乔阅安降生十七年,他不像是缺少对他充满爱慕的人。
捷运指示到站了,两人一前一后越过闸门,熟悉的街道,两颗亮星坠在夜幕中,他们走下高架桥的时候,乔阅安叫住江岩。
“今天一整天的事……你没有很大负担吧。”
“我没有负担。”江岩瞪着他,“我最没有公德心了。”
乔阅安笑了一下,他靠向自己的同龄人,江岩的肩膀好清瘦,虚虚一握就让人感觉心口都变得很轻。今天他被深吻了两次,唇瓣茫然地肿涩着,眼神游移,在犹豫要不要闪躲。
“之前你问我的问题,当时激动得没有办法回答……”乔阅安在漫漫黑夜中凑过去,轻轻在他的下唇咬了一咬。
“江岩,我不止像你认识我那样认识你。”
第7章 家庭与香肠辣酱炒饭
江岩推开家门,灯光明晃晃的,熟悉的避风港。瓷勺碰撞响,他闻到食物的味道,家庭成员坐在餐桌旁聊天。这是他长期以来熟悉的生活,国小时期晚间新闻开始播送,就是可以打电动的时间了。
江岩的嘴角抽了抽:“你们竟然在吃宵夜。”
“因为准备出发了啊,就得解决所有食材。”主厨先生轻轻哼了一声,“你的胃袋还有没有空间?”
“肯定是老爸惟一能做得好吃的食物吧……香肠辣酱炒饭?”
江先生厨艺非常一般,他将厨艺和老烟枪的毛病都遗传给女儿,两个人靠在窗边吞云吐雾。
“还配有豆腐味噌汤哦。”江太太提议道,“或者你吃两颗奇异果?”
“我才不吃,根本就是邪教……”
他匆匆说完就往楼上走,江淼突然瞥过来一眼:“你的嘴唇怎么回事?”
江岩脚步一顿,心虚得不敢和姊姊呛声,江淼立刻幸灾乐祸道:“这么激烈——是想整个吃掉你吗?是男生亲的吧。真的是和男同学出去玩啊?”
另外两双目光齐刷刷将他盯住,江太太小声叫起来:“宝贝!你需要冰敷一下吗?”
江先生也急忙问道:“是男友吗?”
“不用冰敷,不是男友。”江岩嘴角僵硬,转身就走,“我去洗澡了。”
“那就是暧昧对象。如果去摩铁记得提前通知——”
“姊姊!”江岩简直要恼羞成怒了,如果他真的想开房,还需要拿一份未满18岁入住同意书给江淼签字呢。
他将房间门一关,餐桌旁三名家庭成员互相对视一眼。
“有人有头绪吗?”
“我知道了!他两个礼拜前不是被女友分手。”江先生顿悟,“原来刺激这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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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岩是一路很顺利长大的,父母双薪,江淼大他九岁,在市立证券交易所工作,家庭氛围长幼无序,姊姊疼爱他的方式并没有比拳脚交加好很多。
江淼在大学部就已出国留学,后来国三的事情把远在大洋彼岸的江淼嚇得立刻申请离校,才又每天见到那张很喜欢嘲笑他的、亲姊姊的脸。
就像现在这样。
江淼将弟弟的房门敲开,她的眉眼长得英气勃勃,手指夹着点燃的香烟。
“真的不聊聊男友的事吗,爸妈都好奇死了。”
“你先把烟掐了,睡前还要吸食尼古丁。”江岩简直没话讲,“跟你说了不是男友。”
“照你们这种激烈程度,恐怕很快就会是了。”
她的目光巡遊着,江岩感觉好像表里都被看了一遍。他有些不自在:“……你来就是特意跟我说这个?”
“不止这个,提醒你赶紧找护照。”
“我明天要去补习班。”
江淼稀奇地看着弟弟:“你平时不翘课都算好了,何况明天还是週末。”
“……我去自修室。”
“小心到时候被留下来看家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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