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是童年时期的肠胃炎,可是他现在并不算虚弱,除了骨架的一些酸胀感,洗漱时在镜中看到锁骨上斑驳的红痕,才真的让他吃惊得有些晕眩。
乔阅安在等他,江岩默默地坐过去,用勺子搅了一下那碗宝宝粥。
“吃饭干嘛还盯着我。”但是仔细想想,好像每天都有被他盯着看,江岩难为情地换了个话题:“今天你还去学校吗?”
乔阅安愣了一下:“你有很重要的课吗。”
“好像只有班导的数学课,我本来就免修了。”
“你班导听到又要气晕了。”
“那你去上课,然后帮我签假卡。”
“真的啊?我真的会去的。”
江岩赶紧拉住他:“开玩笑啦!留下来陪我……”
一直到晚上江岩回家后,乔阅安才发现桌上多了一个小盒子,他拿起来看,一张小纸片掉出来,「圣诞礼物」,那是属于江岩的字迹。
他亲爱的同龄人一直藏着这件东西,与他厮混到最后一刻才留下来吗?乔阅安感觉心脏紧缩了一下,盒子里是一枚小小的耳夹,与他今天给江岩戴上的那颗耳钉,是一样的款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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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旦假期后的週五,林思豪难得没有陪他的数A 3000题,与两名好友去茶餐室吃午餐。同班的男同学嬉皮笑脸:“还有12天学测。”
“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因为每天都在看倒数日。
“就是下週六了!”
“啊!救命,啊啊啊啊……”
读不完的林思豪打了个寒颤,默默将他的烧腊便当送进微波炉,江岩很少看见他只吃一份,忍不住好奇:“怎么吃这么少?我抽屉有一颗溏心蛋饭团,你要吃吗。”
林思豪很神秘地说:“不用。今天下午有『包糕粽』组合餐,到时候我会全部吃完。”
哦,是全岛的毕业班传统,学测前他们会得到小笼包、蛋糕捲和一颗粽子,校长先生会每间教室来致辞,最后的抱佛脚时间还有週末拜孔庙和土地公庙,林思豪说:“不吃完很不吉利的!我现在是全岛最迷信的高中生。”
國中会考前就没有吃的乔阅安,瞥过来淡淡的一眼:“全部吃完会消化不良吧。”
“他是冬天还在喝大冰奶的胃袋。”
“你们不吃的干脆都给我。”林思豪指指点点,“不对不可以,这样你们的分数就会吸到我身上……”
江岩将便当打开,班长同学立刻小声说:“哦幹,烟燻鸡块。”他偷偷观察乔阅安的神色,飞快将筷子伸进好友的便当盒。
选考场时林思豪填了离家最近的考区,「都是国小同学,根本认親大会」,江岩和乔阅安都在本校,青年南路应该会有搞笑应援吧,学测休息区放满巧克力和综合坚果零食,那会是老师和教官最温和的两天。
他们共同的记忆在冬季,绵绵的雨,寒流与暖暖包,一份再也不要对答案的考卷,尾牙宴,新年彻夜通宵的麻将高手,春寒料峭的放榜日,青春沿途的一站,停靠在这座无数次踏入的大门前。
作者有话说:
「包糕粽」是「包高中」的谐音
第50章 编织进冬夜的梦
「我退役了!rrrrr」
「我不是学测生了!」
14:40结束社会科,岑顺14:42就在更新推文,她的文组考试在週一结束,理组生提早一天就考完。全科战士林思豪邀请两名好友给他送午餐便当,被乔阅安毫不留情回绝,因为週一的他在私立林岸女子高中。
一头雾水的林思豪只知道大喊:“蛤?乔阅安还有妹妹?!”
林岸女中的栅栏墙内是成群的小树林,圣母教堂的白鸽每日飞来三次,附近咖啡厅坐满陪考的家长。
到处是穿岚灰色制服的小斑鸠鸟,乔阅安在人群中寻找他的妹妹,真是一眼都不会看错——背包上挂满学测日限定徽章,佛祖保佑,妈祖保佑,文昌帝君、玛利亚和耶稣,真贪心啊!众神都在这里。
岑顺被扯得脚步趔趄,又是乔阅安,她顿时鼻子一酸:“我考完了!但是你怎么在这里?”
“原来你们直接就出来了,”乔阅安敷衍道,“还以为你们会做弥撒。”
“哈,那你来干嘛?耶稣不渡男同性恋。”
她一抬眼就看见江岩在她哥哥身旁,有些隐约的笑意,她嚇得差点咬了舌头。
乔阅安面无表情地说:“老妈说没有让你午餐吃太饱,怕你下午考试睡着。”
“那又怎样啦!”
“写社会科很辛苦吧,现在去喝下午茶。”江岩已经拉住乔阅安的手,他轻快地说:“乔阅安请客。”
这句话有魔法,岑顺立刻紧紧跟在他们身后,叽叽喳喳地说:“我晚上要和小小逛诚品,看电影,去羊肉爐吃到饱餐厅。你们也要去玩吗?”
乔阅安直白地回答:“不要,很多电燈泡。”
昨天下午就被一群好友拉着坐进火锅店,然后片刻不停去打弹珠,林思豪打得最高兴,全科战士根本没考完试呢,班长同学很坦然:“没关系,反正文组是裸考。”
电燈泡岑顺想翻白眼,江岩想了想,既然他们在象北区,沿着万山陂线向西,很快就可以抵达海的角落。
*
寒流笼罩着城市,可是没有森然的冷,商圈人潮汹涌,機厅和夹娃娃店挤满了高中生。漫长的万山陂线的起始站,出了站就是海,黢黑的船坞睡在夜下。
在海浪声中慢慢走,江岩握着纸袋里热腾腾的蛋黄芋饼,他突然感觉真像傻瓜啊,其实没有人喜欢在冬天来,海的鼻息浇冷了这个夜晚。
乔阅安却像是心情很好,江岩悄悄看他的侧脸,有一瞬间想起从前与他擦肩而过,他表现得有些忧郁和性感的时候。
江岩突然问道:“之前……你怎么敢突然亲我?你都不怕我发火吗。”
“什么时候?”
“最早的时候。”
乔阅安很轻很慢地眨了一下眼睛,然后微笑起来:“嗯……后来才想起来怕。”
那时候好像即使被讨厌都无所谓了,接吻后才愿意醒过来。
江岩没有办法想象讨厌乔阅安的心情,轻飘飘地说:“自殺式告白。”
“我觉得你才奇怪呢。每天每天都在看你,你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
“……我不知道……好像我都不敢真的和你对视。”江岩犹豫着说,“谁敢和你装熟啊,不食人间烟火。”
啊……真是滑稽,他想起来才逛了夜市,乔阅安将那杯柳丁原汁递到他唇边,江岩乖乖含了一口。他也慢慢吃完夜宵,将纸袋折起来。
海的这一侧夜浓如墨流,灯火熠熠的都市遥远得像条细线,星星变得轻透,斗柄旋转了一个很微小的角度。
乔阅安的语调含着笑:“是说,到底为什么这么好追啊?”
“……真的没有。”
江岩直接否认了,但乔阅安瞥见他笑盈盈的双眼。同龄人微凉的手在夜幕下碰过来,手指与他紧紧扣在一起。
他的皮肤大概被冬夜冻得越发白皙透明,手背上的血管柔软如枝桠,弥漫着淡蓝色的生命力,像不久降临的春天。
他们漫无边际地说着话,乔阅安的嗓音很轻快:“我很快就可以换国际驾照了。”
“啊!我也在准备了。”
江岩当然知道他们在期待什么。姊姊就是拿档车当脚的人,随时去东北岬的小屋和海,驶往岛礁灯塔下,在右舵的国度不熟练地苦恼着,记录走过了第几号州际公路,他们的后座箱要装得下滑板、撞球杆和烧烤架。
那时候确实是春日伊始,早餐吃希腊优格拌上水果,阳光轻盈得像是一架颤音铁琴流出来的,墙角的忍冬叶间,又钻进来去年那隻熟悉的宾士猫。
年少的恋人,一颗柔软的真心,他的嘴唇会像小猫的肉垫一样,轻轻碰他的脸颊,在每个早晨叫醒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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