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罪证确凿,千真万确是抵赖不得。
陈方旬脑子里忽然飘过这么一句话。
下次陈雅瑛看《甄嬛传》的时候,他要请他的妹妹降低音量了。
陈方旬所有能想的工作日程安排在傅长阙的倾诉间想了干净,那么多的工作居然能如此高效地决断完毕,傅长阙的话到底有多少?
这话陈方旬不好接,只好委婉道:“您可以和宋先生谈一谈。”
傅长阙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半晌后,他抬眼看向陈方旬,话语有些犹疑:“你会怕我吗?”
这种问题本身就不该由傅长阙本人问出口,陈方旬一时间也有些讶异,微微睁大了眼睛。
他对他的雇主们性格把握都比较透彻,尤其是几个比较主要的,傅长阙赫然在列。
对他而言,傅长阙的自尊能顶起一片天,这种略带怀疑的问题傅长阙根本不屑问。
这是试探,还是警告?
陈方旬的脑子里闪过无数种猜测,仿佛面对一个疑心病极重的皇帝。
这种猜测并不是无由来的,他当年刚进社会的时候,就因为想的太少踩了太多坑,以至于到了现在常常用脑过度的嫌疑。
他又不是大内总管,傅家的管家明明在老宅!
傅长阙安静注视着陈方旬,等待陈方旬的回答。
面对陈方旬时,他总是免不了产生动摇的念头,有种莫名其妙的没有底气。
这位助理陪伴在他身侧已有三年,是在职时间最长的一位。
能够最快跟上他的思路,细节上从来没出过错误,大事小事都做得格外尽心。
有些话,他也只会同陈方旬说。
陈方旬的思考时间很短暂,思考内容却是险些将傅长阙的祖宗十八代都囊括了。
“您是一个很值得跟随的领导。”他诚恳道,话语很委婉。
这点倒是值得认可,傅长阙在工作上很是靠谱,对下属也格外大方,陈方旬时不时会收到傅长阙给他批的奖金,工作习惯也不是吹毛求疵的那一类型。
除了性格阴晴不定,还是很好应付的。
傅长阙却不容许他走捷径,只想听到是与不是:“你只要告诉我怕还是不怕。”
陈方旬抬手推了推眼镜,给了傅长阙会满意的答案:“怕。”
看来得请齐医生来看看傅长阙的脑子。
齐医生不愧是傅长阙的发小,对傅长阙的评价没有一个字是多余的。
陈方旬面无表情地想。
他并不想知道这个问题对傅长阙有多么重要。从某些方面来讲,他本人对这些混乱的故事毫无兴趣,如果不是因为这些事情会影响他的工作,他根本不会管。
傅长阙搭在膝上的手指轻微屈了屈,动作幅度格外隐晦。
“你去看看宋清吧。”他忽然开口,对陈方旬说,“我想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也就能和你说上几句话了。”
傅长阙意兴阑珊道。
陈方旬蹙了蹙眉,眼底浮上一丝莫名其妙与难以言喻。
傅长阙是不觉得这句话有哪里不对劲吗?
但陈方旬没有提出质疑,起身去找宋清谈心。
-
卧室内,宋清躺在床上,身躯单薄仿佛一张纸片。
陈方旬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关怀道:“身体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宋清慢慢摇了摇头,他的视线没什么焦点,虚虚地望着窗外。
陈方旬不再开口,给足宋清安静的环境。
“陈助,”良久过后,宋清终于开口,“我好累啊。”
他的视线终于聚焦在陈方旬身上,西装革履的男人坐在床边,甚至贴心地让出了窗外的景色,并没有阻碍一切光线。
这位助理似乎一直是这副模样,他认识傅长阙的第一天,也同时认识了这位助理。
像一道影子跟随在傅长阙身边,用温和沉稳的声音喊他“宋先生”。
也是陈方旬将那份替身协议送到他手里,把最难看的真相告诉他。
这没什么不好的。宋清心想,他要感谢陈方旬,让他先看清楚了傅长阙。
陈方旬轻声问道:“你想要离开吗?”
宋清睁大眼,又摇了摇头:“他不会让我离开。”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留下,傅长阙只是把他当做一个替代品而已,赝品的数目何其多,砸碎一个,还能再有一个。
真品却是高悬夜空,皎洁神圣,无法被拥有。
他望向陈方旬,望进那双镜片后深黑的眼眸,在那双眼里没有看见怜悯,只有沉静。
仿佛两汪静潭,不生波澜,再也没有别的情绪。
宋清在这样的视线里久违地感到了安心,干涩的双唇微张,愿意开口多言:“起初我是爱他的。”
“但我现在已经累了。”他说,“我和他互不亏欠,又何必彼此折磨。”
陈方旬将自己定位在心理医生和傅长阙助理之间,将自己的攻击性降到最低。
他的相貌上有些眉压眼,看人时自然带了攻击性。但眼镜又帮忙遮掩了那一份的侵略性,再加上刻意表现出的温和面孔,不疾不徐的语气,能让人最大程度卸下心防。
宋清在他面前已然卸下了防备,苦涩道:“我和那个人根本不像……连赝品的质量都糟糕透顶。”
他曾意外见过傅长阙那轮明月的相片,在镜子面前反复比对那张脸,同自己的脸,他实在想不出自己与那人之间有什么相似之处。
硬要说,分明更像——
宋清的心忽地跳空一拍,某种近乎惊惧的情绪划过心间。他定定看着陈方旬微微垂下的眉眼,微微蹙眉后,强行收回了游走的思绪。
“如果你想离开,我会和傅总提这件事。”
听完全部的叙述后,陈方旬开口道。
两个人如果是彼此折磨,又何必在一起浪费时间。
毫无意义的纠葛。
他近乎冷漠地看待傅长阙与宋清的关系,独断地下了结论。
思索间,腰间却猛地被一双手臂环住,陈方旬怔愣地低下头,瞳孔微微放大。
宋清不知何时挣扎着坐起身,环住了他的腰,声音沉闷道:“陈助,多谢你。”
“但……如果你开口说了,会影响到你的工作吧?”
他现在的力气不够拥抱陈方旬,只能换成这样的方式表达谢意。
陈方旬的坐姿愈发板正,全身彻底僵硬,连声音都能听出一丝强忍的痛苦:“宋先生,可以先放开我吗?”
感谢可以,拥抱免谈,他一个讨厌肢体接触的人已经全身起了鸡皮疙瘩。
陈方旬的手在半空,慌乱地四处寻找能把人搬开的支点。然而行动间,却嗅到一丝风雨欲来的阴沉气息。
他沉默地抬起头,与站在房间门口,满脸阴郁的傅长阙对上了视线。
暴君放缓呼吸,一字一句问道:“你们,现在在做什么?”
怒火压抑而又深重。
陈方旬:……
第8章
陈助,汗流浃背了吧?
齐元霜的声音突然在这一刻于脑中响起,陈方旬沉重地呼出一口气,刚开口说一个字,便被宋清打断了发言。
“我只是想感谢陈助而已。”宋清松开陈方旬,冷冰冰地看着傅长阙。
傅长阙五官有一瞬的扭曲狰狞,他压低声道:“感谢?感谢需要你把自己送上去吗?”
陈方旬在心里倒吸一口凉气,有些事情能一句话轻松平复,为什么要加重事态的严峻程度?
他再次开口:“傅总,我——”
“傅长阙,你把我当什么人了?”宋清死死抓着被子,痛苦的话语从喉间挤出,只余苦涩,“不过是个普通的拥抱而已!”
“拥抱?”傅长阙怒极反笑,“宋清,你是看见一个男人就要贴上去吗?!”
陈方旬:……
“傅总,我——”
“是,我在你心里只不过一个轻佻下贱的玩/物,做什么都是在勾引男人!”宋清面色涨红,挺起单薄脆弱的胸膛,嘶哑着嗓音道:“那你呢?傅长阙,你又比我高尚到哪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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