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傅长阙听完他的话像是彻底哑火,放松姿态坐在椅子上,冷眼看向何思言:“我不介意在这儿谈,就是不知道他怎么想。”
何思言暴躁道:“我当然没问题。”
陈方旬随手拉过椅子坐下,他没穿西装,连发型都很随意,全身上下透着假期限定的意味,看向他们的目光冷冽。
视线扫过两张青青紫紫的脸,他回头,对齐元霜道:“齐医生,麻烦替他们处理一下伤口。”
别墅内有医药箱,齐元霜给他们消毒上药的时候下了死手,两个人都面目扭曲地怒视齐元霜,却没一个疼到叫出声,活像是憋了一口气。
齐元霜慢悠悠拿棉签捅了一下傅长阙脸上的伤口,用气声道:“实在痛,就大声喊出来吧。”
傅长阙咬紧牙关,连吸冷气的声音都没了。
伤口处理好后,齐元霜提着医药箱退出判官断案现场,摸到陈方旬身后站着。
“为什么打起来?”陈方旬先看向傅长阙,明显在等傅长阙给他一个回答。
齐元霜抬头看了看二楼,总觉得应该从天花板悬挂一个“调解室”的牌子来。
他瞟向一旁安静许久的姜亦文,不出意外在那张脸上看到专注与沉迷的神情。
身上那种生疏紧张的冷静与理智果然是近期才学会的,极力尝试贴近某个人的形象,将倾慕投射到自身,是想从这种行为里得到夸赞和认同?
又或者是某种贪婪的具象化表现?
齐元霜又看了眼还在咬牙切齿的姜京月,低笑了一声。
何思言在陈方旬进门的那一刻就把最大的雷给爆了,此刻满怀恶意地抢在傅长阙前开口,复述给陈方旬听:“傅长阙口口声声说做表哥的,要为姜京月讨个公道,他要是知道姜京月做了——”
“他做了什么?”傅长阙厉声打断他,紧接着就被另一道低沉平稳的男声拦下。
“安静。”陈方旬冷脸看着他,压下何思言的心思,对傅长阙道:“你先说。”
何思言和傅长阙不一样,他的绝对自信让他不屑于说谎话,对何思言口中失真的阐述,陈方旬没耐心剥离他的个人情绪分析原因。
浪费时间。
“他说的没错。”傅长阙沉默片刻,紧紧盯着陈方旬,开口说。
陈方旬换了个坐姿,十指交叠随意搭在膝上,朝他的方向微微探身,掀了掀眼皮:“是吗。”
他很少有将攻击性彻底展露的时刻。衬衣西装像是某种禁制,让他更自然地融入他所需要面临的境况之中。
但蹊水镇十几年的岁月仍旧在他的身上留下深可见骨的痕迹,板正的制服被放下的那一刻,某种带着野性的狠意便紧跟随着流露出来。
傅长阙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陈方旬,他几乎立马用上了蹩脚的回复:“自然是这样。我只是想替姜京月讨个公道,他何思言哪里来的脸取消婚约?”
话里是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紧张与慌乱。
陈方旬没有开口,视线都未曾在他身上停留片刻。他站起身,垂眸俯视他们:“既然如此,以后就不必通知我了。”
有什么原因是他们需要百般隐藏的?
傅长阙敢对何思言动手,显然是被何思言触碰到逆鳞。至于姜京月这个幌子,不过是块不怎么好用的遮羞布罢了。
而姜亦文口中的为了他打起来,他更相信是一个逼他到场的理由。
这群人想让他看到什么,又为什么在顷刻间统统改变主意,齐齐粉饰太平?
陈方旬在打量他们的几秒间,评估了他们对工作的影响。
傅长阙和何思言打架,彼此又看不顺眼,中途合作不免出差错,他要提前让人盯着一点。
傅氏地产的项目在即,何家的建材出差错,容易拖累整个项目进度。
陈方旬对处理他们之间的小打小闹不感兴趣,脑子里被工作彻底装满,他抬手看了眼时间,喊了声齐元霜的名字,起身离开。
齐元霜的任务已经完成,毫不犹豫跟在他的身后一起离开别墅。
踏出大门前,他回过头,看见那四个人毫不掩饰的阴沉神色与野心。
整幢别墅如同巨大的囚笼,浓郁的夜色彻底降临,困兽在其中装出乖巧无害的模样,待人走后,又露出阴暗的心思。
但总有暴露的一日。
齐元霜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们,姿态散漫地跟在陈方旬身后,明明没什么威胁性,却像是一头守护珍宝的恶龙,对着虎视眈眈的困兽们表露震慑。
他带着嘲讽的表情,用唇语一字一顿对他们道:“一、群、废、物。”
“小齐医生?”
陈方旬走着走着发现身后落了个人,低下头回工作邮件的间隙停下脚步喊齐元霜。
齐元霜回过头,懒洋洋道:“来了来了,姜京月那傻子朝我比鬼脸,我要比回去……”
“你是小朋友吗?”
“这叫有童心!”
“行行行……”
第32章
“也许我应该考虑辞职了。”坐进车内的时候,陈方旬忽然开口道。
齐元霜忍住了想问他房贷还剩多少的冲动,鼓励他:“我支持你。”
最好全部辞光,别给那群弱智遐想的机会。
“算了,再忍忍。”陈方旬叹了口气,就像万千社畜那样,在无奈叹气间撤回了辞职的念头。
何思言那边的工作能果断辞职,还是因为他不是太重要的雇主。傅长阙那几个是给钱的大头,陈方旬暂时没有放弃这几个给钱爽快的老板的念头。
虽然他们大多数是神经病。
“辞职也很好,”齐元霜慢悠悠说,“方旬你就是太压抑自己了。”
“是吗?”陈方旬没想到会在他口中听到这样的评价。
齐元霜的视线轻轻描摹他的五官,仿佛要透过这层精致的皮囊窥见陈方旬的自我。
这件事他不常做,很容易冒犯到陈方旬。不过今晚既然提起了,稍微看一看也不碍事。
毕竟得到了对方的许可。
“很明显吧。”他对陈方旬说,那些重复性的举动,明显的强迫焦虑行为,近乎自虐的自控力,过重的责任心,每一样都让“陈方旬”成为“陈助”。
“稍微放松一下没什么不好的,对吧?”齐元霜目光温和,笑容看起来格外柔软。
这一瞬间陈方旬忽然有种被年长的前辈关照的感觉。
他不太自然地应了一声,齐元霜也没多说,主动换了话题,回家的电梯上,他还在遗憾那顿没有吃完的饭。
“我有时候真的很想拿拘束带把他们都捆了。”他站在陈方旬身边,平静开口。
陈方旬瞥了眼这位狂野医生,最后用同样平静的语气对他说:“我可以给你提供便宜的器械。”
“门路这么多?”
“有位雇主做医疗器械用品的。”陈方旬说,又猝不及防来了句冷幽默:“其实我很会砍价。”
他每次面无表情说很平常的话,都会戳到齐元霜那莫名其妙的笑点。他下电梯和齐医生道别时,某位医生还在笑。
“晚、晚安。”齐元霜眼睛快笑出泪花,陈方旬嘴角抽了抽,对他道了声晚安。
希望安保室的人不会太震撼。
齐元霜应该不会笑岔气。
他是真的很难理解齐元霜那奇妙的笑点,不过和笑点的人在一块,再不想笑也会被带着扬起嘴角。
至少陈方旬能很明确感知到自己的唇角上扬了。
假期回家后,他放下行李箱,先把家里重新大扫除了一遍,待到日光灯下整间房子亮堂明净后,他才松了口气。
那股因何思言等人激起的烦躁被尽数按了下去。
陈方旬换了运动装,踏上家中的跑步机。平板被放在眼前供他查看第二日的行程。
看见明日楼氏项目的投资方时,他皱了皱眉。
视界资本。
他第一家实习入职的公司,工作时间长达六年,几乎见证了他从实习生蜕变为如今的陈助理全过程。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