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最后,她一脸骄傲地竖起拇指。乔植觉得自己被感染了,胸腔里也有什么跟着升腾膨胀,像要燃的烟花、火红的夕阳。
“说过,说因为新干部秀溪变得更好了,大家都在夸,”乔植视线落在随着步伐摇晃的乌黑的高马尾发梢,“没说过名字。”
“舒清,舒展的舒,清澈的清。”舒清稳稳走着山路没回头,但声音里的笑一直能听到:“秀溪本来就很好,全靠大家支持配合,我才有机会锦上添花。”
“舒清,”乔植轻声念一遍,“很好听。”
热情大姨在乔植背上拍了一把:“真是小孩儿,先不论干部不干部,光说年龄舒清就比你们大出六七岁,正经得叫姐才对。”
舒清还是笑,说:“叫什么都一样的。”
先前顺着泉水往下走时明明走了很久,现在往回返却好像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到了。
秦孝身上水迹最多,不过看起来幼稚活动应该没进行太久。旁边多了一个戴黑框眼镜的男人,手里拿着本子和笔。
乔植正想问那人是谁,舒清先熟络地开了口:“你怎么会在这儿,不是要去溪边吗?”
“在溪边待了一上午,想看看别的水,有位大爷说这边有泉,就过来找找看。”
热情大姨笑着“哦哟”一声:“真是巧,怨不得老话说心有什么来着。”
后面有人接了句:“心有灵犀。”
“对对对!就是这个词儿!下乡镇给陪着,看泉眼能碰着,天仙配喽。”
戴黑框眼镜的男人要比舒清显年纪些,二十七八岁的样子,看起来却腼腆,也和气。
他像有些不好意思,抬手推了推眼镜温声切话题:“他们在计划制作秀溪的宣传视频,已经拍了许多照片。舒清之前提过想在网络宣传方面做些工作,我认为可以聊聊,现在的青年想法比我们前卫。”
“说得像你步入老年了,”舒清说他一句,转而和元京墨一行打了招呼,接着看向手里拿着相机的何雨婷问到,“我能看看照片吗?”
“当然可以!”忽然和镇上口口相传的人物离这么近说话,何雨婷止不住兴奋,两只手捧着相机给舒清看拍的照片,说她准备学简单剪辑,说蒋烈不仅肯借给她电脑,还要把视频发在一个有好几万人看的账号里面为秀溪做宣传。
蒋烈那个号说是炫富集中营也不为过,他在网上格外要面儿好胜,是以那个号的历史除了高调炫耀吹牛皮,就是和不对路的人隔空对骂。可能他发的新奇东西多,也可能他骂起人来爽,反正不知道什么时候粉丝就五位数了。
打算发视频是真的,但这么被正经说给镇上管事的人,万一舒清也问他一句能不能看,蒋烈还真抹不开脸。
“书记,”谢一鸣在舒清看过来后说,“乡镇上可能接触网络偏少,但今后几年互联网肯定会发展飞速,如果想通过网络宣传,我建议注册一个专门的账号长期活跃,镇上官方的人来操作最好。”
舒清听得认真,缓缓点头道:“确实是这样,我之前只是随口一提,倒没有真的深入思考怎么落实。”
元京墨手指在下巴上点啊点,终于想起来,这股熟悉的气息,是政治课本的味道。
蒋烈更直接,刚才因为账号不用接受“检阅”松了口气,这会儿气更松,没忍住扭头打了个呵欠。
又一个。
第三个。
第五个。
忘数了。
终于,聊完了互联网新媒体,又说完了泉水保护生态治理,热情大姨寡言大哥们先下了山,元京墨少见的惊讶语气终于让蒋烈停止呵欠睁开了眼。
“我在校图书馆见过你的书!”元京墨手里拿着黑框眼镜男人的本子和笔,因为太过惊讶声音都破了点:“天啊我居然碰见活作者了!”
“啊不是,”元京墨把秦孝碰了下接着反应过来,“对不起我说错话了,我的意思是——现实里的作者,现实里。”
男人不腼腆的时候笑起来颇有些温文尔雅的味道,说:“没事,我明白你的意思。你们学校图书馆包容度挺高的。”
元京墨差点没理解上去这句“包容度挺高”的意思,先没忍住跟着笑了笑,接着声明:“那本《林中壑》借的人可多了,我觉得写得特别厉害。”
男人有些意外似的:“你读完了?”
“咳,”元京墨挠挠脖子,如实说,“看了一点。”
舒清笑起来:“我都拖了小半年才读完,你们这个年纪肯定更不爱看。”
男人丝毫不恼,眼里含着笑说:“那时候爱卖弄高深,遣词造句晦涩得很,这本以后如果能出版我送给你们,说不定能看两点。”
蒋烈凑过来看元京墨手里写了许多名字和符号的本子,问:“什么两点?”
元京墨刚当着作者本人说书没看下去,这会儿还要重复,看着提问的蒋某人一整个面无表情:“比之前看的一点,多一点。”
“噗——”
“哎呀不准笑!”元京墨把本子笔塞给他:“我签完了,你快签!”
蒋烈接过来,辨认中央竖着写的毛笔字:“……下、川?”
男人笑着推了推镜框,解释说:“《溪下川》是书名,这张纸到时会放在扉页,上面是写这本书时在秀溪遇见的人,名字或者什么都可以,很多不识字的人会直接划一道线。”
蒋烈没所谓,找了个空唰唰几笔写完,还把最后一个点画成了小爱心。
谢一鸣挨着写了,蒋烈咬得牙根发酸,恨不能用眼神把本子烧出洞。
纸笔传给何雨婷又转给秦孝,元京墨接过去欣赏了一会儿秦孝和他重叠一笔的名字,点了点数:“乔植呢?”
元京墨环顾一圈,小跑过去:“你怎么站这么远,就差你了,给。”
乔植下意识接过,先看到最下方一行小字。
【谨以此书敬吾妻志】
笔尖无知觉触在纸面,缓缓洇出墨点。
元京墨听见身后的说笑声扭头看。
乔植旋紧笔帽,没有签。
第77章 八卦
中间几天大家都是在秦孝家住的,一块儿做饭吃饭,一块儿上山下水,疯起来没日没夜的。
有次元长江开着三轮过来送东西,想着小孩觉多怕早上去耽误睡懒觉,特意选了中午头,结果到的时候就秦孝一个人正在院子阴凉地里给自行车链子上油,另外几个睡得个顶个的熟,一看就不是午睡,是根本没醒。
“四仰八叉坦着肚,小猪似的。”元长江回去之后和林珍荣说。
他送了不少东西,肉菜水果油饼馒头,二十多斤的大西瓜都搬了仨,可还是惦记,担心一窝小孩吃不好。
林珍荣给他捶了两下背:“小孩儿不都爱过家家吗,难得没大人在跟前,指不定多高兴。再说,有秦孝在,他有数。”
“是,秦孝有数。一伙人撒欢,我看着烤架小桌锅碗瓢盆的摊了一院子,估计把他累不轻。”
其实秦孝没累着什么,本身他体力精力格外旺盛不说,这几天不管什么事都是几个人一块干的,除了他烤串好吃烧烤的时候他烤得更多之外,其它时候连刷碗都是各刷各的碗筷,锅盘盆勺一人一个,再有多的不是轮流就是抽签。
哪怕讨论该轮到谁或者抽签的时间,足够秦孝把所有东西收拾完。
一开始也这样想过,可元京墨不让他包揽,拽着胳膊笑嘻嘻和他说,这样多有意思。
尽管蒋烈炒的焦糊土豆丝有点苦,谢一鸣的水煮肉片很水煮,乔植手打滑让三只盘子一命呜呼,但根据元京墨的满意度调查结果显示,大家这次秀溪之旅可以打上一百分。
当然,如果元京墨真的把满意度调查落实到群众中去,一定能感受到蒋烈的怨念。
——少爷第一次在李老头家见识到真正的农村旱厕。
其实不是没做过心理准备,据说他爸当年因为什么事必须在农村住一个月,实在接受不了,晚上打电话给他妈嗷嗷哭,第二天他的母亲大人就隔空给派去了一辆房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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