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说话似的眼睛一会儿这样一会儿那样,不知道想的什么乱七八糟。
“打人不打头,傻了怎么办,我一会儿还得做题呢。”
秦孝看他两秒,点头:“行。”
皱个眉头是凶,推一下是打,罪名挺齐全。
吃饭的桌子矮,秦孝把元京墨书包拿到高八仙桌上让他坐大椅子在上边写,元京墨答应着看了看靠墙那边中间的小香炉,秦孝随手拿走收了。
“哎,你别,”元京墨急急出声,“这不是给阿嬷的吗,你别随便挪,不好吧。”
秦孝一抬手放到了橱顶上,回头看他:“你还挺迷信。”
“医卜不分家,”元京墨一本正经说完,后发制人,“你天天做这些还说我迷信,难道你不信啊?”
“不信。”
元京墨眼睛一瞪,圆溜溜的,眼珠比别人黑,眼白也干净,水光光透亮。
秦孝手收进口袋绕着走,免得又成了打人的。
元京墨从书包里往外拿书,到底没忍住:“你不信还——”
“阿嬷让的,”秦孝还是这么说,“我答应了。”
元京墨“哦”了声,又慢半拍点头,看着有点呆。
秦孝指骨敲敲桌面,让他学习。
开始学之前话多心思活,真的学起来就消停了。秦孝把按距离分好的单子信件套上皮筋,抬眼看见元京墨头顶的旋儿。挺半天了,认认真真的,头都没抬过。
拉开屋门出去时也注意看了元京墨一眼,正专心着,没听见,秦孝就没再看他,自顾做自己的。
元京墨是被馋人的甜香味儿从题海里勾出来的。
“烤地瓜。”元京墨毫不犹豫扔了笔从大椅子上下来,搬了小马扎挨着秦孝在炉子边坐下,眼睛一直盯着炉子上的大锅盖。
不久之前它还盖在铝锅上帮秦孝热午饭,这会儿就兢兢业业负责烤地瓜了。
圆乎乎的厚锅盖越看越可爱,元京墨忍不住伸手戳,秦孝转头放个故事会的工夫元京墨细葱一样的手指头都快挨上了。
秦孝眼疾手快拍开他:“你不知道烫?”
元京墨捂着手瞪圆眼睛,里面那股控诉意味太熟悉,秦孝想起来刚才打手的一声响。
得,罪名坐实了。
第12章 故事
往年冬天在家元长江也心血来潮烤过地瓜,把地瓜土豆埋在炉子下面盛炭灰的抽屉里,上面炉子照常烧,大概捂半小时能熟。只不过熟得怎么样要看运气,有时候火候不够吃起来中间会有点硬,有时候朝上的一面糊得太厉害只有小半能吃,偶尔运气好才能烤出特别棒的地瓜。
秦孝是放在炉子上面烤的。
炉子里烧着炭,上面盖好炉盖,炉盖上放了四个碎瓦块,瓦块上支了一片镂空花铁网,铁网上排排坐放了六个细长条的地瓜。
这是秦孝拿起锅盖给地瓜翻面的时候元京墨看见的。
已经有两三个表皮裂开口了,露出来里面金黄金黄的馅心儿。
不等再看,秦孝又把锅盖扣上了。
元京墨:???
秦孝本来想先把刚才到半截的故事看完,可元京墨唰地转过来的目光简直要把他灼个窟窿。
“刚熟,”秦孝只能先停下动作对元景墨说,“再烤会儿。”
元京墨终于转回头去:“哦。”
秦孝看的那本故事会是摊开放的,拿回来后只需要把视线落到刚才的位置继续,可没看两行就被余光里一动不动像要把锅盖盯出朵花来的元京墨弄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饿了?”
元景墨摸摸肚子:“没饿。”
秦孝:......
元景墨:“但是好香啊,我能吃两个。”
以前元长江烤的只有拿出来才能闻到香味,可秦孝烤的扣着锅盖都能闻到,而且隔着锅盖比元长江烤的掰开之后还要香。
事实证明元景墨的鼻子非常可靠,秦孝烤的地瓜真的超级无敌好吃。
贴着外皮的一层微焦,里面的瓤是格外诱人的蜜黄,烤得又甜又软,几乎像要沁出糖浆。
“呼……”元京墨吹着气从边上咬下小口,忍不住夸,“好吃……”
秦孝这儿没勺子,看元京墨着急吃只能去拿了双筷子给他,免得一心急咬多了烫到。
先从几个地瓜里拿出来了个稍小的,其它几个挪到炉子边上煨着。
平时秦孝自己的时候烤了地瓜就这样,烤好直接对着炉子吃,不会凉还省事。可元京墨怕烫,用折了几次的废纸隔着地瓜,时间长了地瓜的热透出纸来还是烫,就得两只手交替着拿才行。
但是一换到右手拿就没法用筷子了。
秦孝看了会儿,又起来去拿了个盘。
“放桌上。”
“哇,谢谢谢谢。”元京墨赶忙把手里的半个烤地瓜放到盘里,把马扎往桌边挪了挪刚要吃又忽然转头看秦孝。
秦孝抬头:“怎么了?”
元京墨眨眨眼:“能说吗?”
“什么?”
“说谢谢呀,”元京墨用筷子给烤地瓜剥皮,“感觉你好像不喜欢听。”
元京墨总这样问,喜不喜欢我留在这儿,喜不喜欢一起吃饭,喜不喜欢听谢谢......喜欢,不喜欢。说不出具体哪里怪,可至少除了元京墨,秦孝没听第二个人这样问过。
“嗯?”元京墨夹一大块吹了吹放进嘴里,问得含含糊糊,“能不能啊?”
“随便,”秦孝从炉边拿过另外半个烤地瓜,低头看故事结尾,“吃你的。”
半个下肚尝了鲜,再继续吃就慢下来了,用不着筷子盘子,围在炉边抱着地瓜慢慢吃,边吃边说话。
“你刚才看的什么呀?”
“故事会。”
“我知道,看见封面上的字了,是问你刚才看的故事是什么。”
“没记住名。”
“好看吗?”
“就是些民间故事,”秦孝朝扔在旁边的旧书本看了一眼,“你想看?”
元京墨正仔细给烤地瓜去皮:“这会儿没法看呢,你给我讲讲呗。”
秦孝没出声看了元京墨一会儿,末了转回来对着炉子,到底还是顺着开了口。
“有个当官的男人,四十来岁,升官之后带着人去山沟视察,到一户人家讨水。”
元京墨剥出一截焦黄的地瓜瓤,暂停去皮工作两手拿着专心吃,眼睛看着秦孝听他讲,下巴跟耳垂不知道什么时候蹭了两块灰。
“那户人家破破烂烂,就一个老太太在院子里纳鞋垫,白头发,满脸皱纹。当官的男人管她叫大娘,老太太说不该叫大娘,她比当官的小。”
元京墨咽下一口:“真的比他小吗?不是说那个当官的才四十岁。”
“嗯,比他小。”
“哦哦,”元京墨催,“然后呢?”
“当官的和手下在老太太家里喝水,夸她鞋垫上的花好看,老太太说她有一箱。”
秦孝没讲过故事,话说出来自己都觉得干巴没意思,想让元京墨吃完自己看,可停顿的几秒看见元京墨边吃边等兴致勃勃的样,最后也没提。
“老太太说她年轻的时候有个订了亲的未婚夫,未婚夫要出去闯荡,走之前答应过几年回来娶她,老太太答应未婚夫,自己每年给他做两双鞋垫。”
“未婚夫一直没回来,有人传话说打仗死了,让她嫁人。”
秦孝说得不快,元京墨倒没再催,就在一边听着,像字写在秦孝脸上一样对着秦孝看。
“老太太没嫁人,一个人照顾两家的老人,”秦孝拿起火钩松了松炉子里的炭,“白天夜里都干活,早早就老了。她记着和未婚夫说的话,每年给他做两双鞋垫,二三十年下来攒了一箱。”
元京墨手里半个烤地瓜吃完了,秦孝又掰开半个。这个地瓜皮烤得结实,掰开时没随着瓤从中间裂,左边一半上边部分直接露着瓤,皮都被右边一半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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