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
远处湖心楼阁里,一个女生调整好焦距,用摄像头小心地记录下这一幕,听见旁边传来脚步声,立刻又拿起相机左右胡乱拍了几张景,等人都离开,她才谨慎地打开相册,找着刚才翻到的照片。
一眼在其中瞧见梁秋梧,忍不住抬手摸了摸相机屏幕,仿佛在触碰对方那张气质绝佳的脸蛋,好半晌才有空注意旁边人。
“宁致圆?”
“什么十八线野鸡,没听过。”
她心中腹诽,指尖挨个点过同剧组的人,坐在楼阁边的休憩长椅上,吹着湖心来的风,对比了一圈,要么觉得旁人艳俗,要么就是咖位太低,都不能与梁秋梧相提并论。
只是……姐姐这么好看,怎么没在拍照C位?
她有些不服气,盯着中间的薄菀看了看,认出她是导演,视线一挪,见着旁边的喻夏,忽而睁大了眼睛,蓦地站了起来,惊诧道:
“这女人,怎么还敢出现在姐姐面前?”
*
开机之后,第一镜拍的是宫女楚思瑾与皇后在宫中的初见。
化妆老师有意放大梁秋梧的五官特点,妆感自然,即便与其他宫女站在一块儿,她身上这种干净、无辜的感觉,也是最强烈的。
楚思瑾由容妃的人安排进了宫,家世被重新编排过,经过宫中六坊的管教,送到皇后的紫宸殿做事,因最擅长侍弄花草,便被派到院子里伺候皇帝赏赐的奇珍。
这日,苏成雅午憩起来,发觉外头下过了雨,匆匆想看自己先前养的那株海棠如何了,只着薄袜就往外走,宫人在她身后提着鞋追她,而她踏出殿门,瞧见不远处长廊下,抱着一盆栀子花的楚思瑾。
“《明月传》第三场第二镜第一次!action!”场记走到镜头前打板。
镜头拍过明黄色屋檐如珠帘落下的水滴,喻夏走到薄菀后面,看着她镜头里的世界,苏成雅从宫殿里出来,只着一身淡雅的暗红常服,头饰简单,气质却被妆容构造地十分沉稳,乍一入镜,侧颜角度就抓住了人的目光。
“娘娘,您仔细着身子,前些日子的风寒才刚好,如今正是倒春寒的时节,太医嘱咐过……”
贴身宫人蹲在她身边,趁她步伐慢下来,将一双绣金的鞋放在她跟前。
她随意踩上去,踩着鞋跟就往前走,“西府海棠花期短,一场风吹雨打,不知又要落多少花儿——”
矜持温润的语调响起,含着些许焦急的意味,尾指上嵌着珐琅彩的描金指套搭在深木色殿门上,她蹙起细细眉头,跨过门槛,正欲往外走,视线掠过不远处长廊下的一道侧影,定格在那抹纯白上。
“那是谁?”
“紫宸殿何时有栀子花了?”
“卡。”
薄菀喊了卡,刚才这段宁致圆完成的很好,不过要补充其他的镜头,所以还得再拍几次。
补完这一场,得了几分钟的空闲时间,演员们霎时松懈下来,旁边正架着炉子烧烟的工作人员往薄菀这边望,准备着等下拍室内场景要用到的烟。
饶是早晨下了一场雨,古装这动辄四五层衣裳的设计,也让主演们热的够呛,梁秋梧放下手里的花盆,由助理拿着小风扇吹着,因为宁致圆是出汗体质,妆脱了一些,化妆师在那边忙,一时没顾得上她这儿。
梁秋梧让助理拿镜子照了照,自己往化妆师那边走,想借散粉定妆,化妆老师给宁致圆补眉粉,抽空递给她个盒子,露出个有些抱歉的笑容。
“梁老师劳烦等等。”
“没事,”梁秋梧善解人意地笑笑,看身边助理又拿风扇、又拿手机,腾不出手,忽而走到旁边拍了拍空闲的喻夏:“小夏老师,帮我扑个粉行不行?”
喻夏还没动,正跟郭副导看镜头的薄菀忽而直起腰身,说了句:“我来。”
郭副导:“嗯?”
薄菀摆摆手,往她们的方向走去,明明从头到尾都没看到这边,偏偏跟后面长了眼睛似的,对片场一举一动了若指掌,先喻夏一步,从梁秋梧这里接过散粉。
从初见以来,喻夏从没见她带妆,看她动作免不了带些狐疑,可薄菀取粉扑、蘸粉上妆的手法都十分自然,容不得人怀疑。
梁秋梧垂着眼眸,等她完成,小声地说了句:“谢谢薄导。”
薄菀“嗯”了声,工作时的她脸上没了平日里的笑意,淡色的眼瞳就给人难以接近的疏离感,偏她的视线还带着审视的意味,一寸寸扫过梁秋梧的脸颊,不知是在看自己刚补完的妆面,还是别的什么。
直到柏月走过来,递给薄菀一张湿巾。
薄菀指尖沾着浅浅的粉末,明明是拍一拍就能不在意的东西,她却接过湿巾,边回到机位后,边擦着手指,甚至仔细到连指甲缝都没放过。
看着她的动作,梁秋梧脸色白了白,下意识地想咬唇,临了想到刚补的妆,终究忍下了。
*
“薄导的化妆技术好像不错?”
晌午,薄菀在附近有名的淮扬菜餐厅点了顿外卖送到剧组,精致的菜肴被分装成许多小份,送来的时候足足拎了十来个袋子,人人都能在里头选到自己喜欢的口味。
喻夏恰好在里面看到一道好消化的蟹黄豆腐,自己挑了两小碟,抱着盒饭去看薄菀镜头时,忽然想起这个事情。
薄菀原本在看今天的片子,桌旁放着柏月送来的餐没动,附近没人,她转过头,露出浅浅的笑意:“难道在姐姐眼里,我技术不错的只有这件事吗?”
“……”
见她想走,薄菀往她的碗里看了眼,意味深长道:“我明明点菜的技术也不错啊,姐姐想到哪儿去了,怎么耳朵又红了?”
耳朵一红,那颗淡痣也红了,怪可爱的。
薄菀得寸进尺地朝她挑眉:“你这豆腐,能让我尝尝吗?”
喻夏拿起勺子,拌了拌碗里的豆腐,嫩白的豆腐沾着金黄色的汁,仔细看汁液里还有咸蛋黄磨成的粉,口感当是层次丰富,又嫩又沙。
“想吃我的豆腐啊?”
她舀起一勺,往薄菀的方向递去,在女人的唇边沾了下,却往自己的口中送。
薄菀舔着唇,尝到那鲜香,眼中笑意愈深。
便听喻夏缓缓道:“今晚来我房间——”
“姐姐给你细细地磨一碗。”
第11章
“一晚?”
薄菀意味深长地打量着她,目光细细从喻夏的耳朵、脖颈往下看,欣然道:“我倒是很愿意,就是不知道姐姐大病初愈,吃不吃得消。”
喻夏用勺子将小碗里的蟹黄豆腐舀得干干净净,舌尖将唇瓣上最后一点鲜香抹去,对她微微一笑。
“谁占上风还不一定呢。”
在薄菀的指尖勾上她的衣角,把她拉近之前,喻夏先退了一步,端着空碗朝外面走,这是导演审片的地方,虽然暂时无人经过,门却是半掩的,只这么一番聊天,已经给人一种职场play的强烈既视感了。
抓了个空,薄菀也不在意,反而将虚握着的拳头凑到鼻子底下嗅了嗅,仿佛连喻夏身边的空气都格外香甜。
房间外。
梁秋梧原本同其他几位主演坐在一旁,奈何谁都捧着个手机,虽然有人说话也会搭一声,但远远称不上热络,她开口起了三四个话题,都只收到寥寥回应,正沮丧时,打眼见着从导演室出来的喻夏,登时朝着那边小步跑去。
“小夏老师,有空聊聊吗?”
喻夏刚把吃完的餐盒放在回收处,转头见着她,上下扫了扫,见她剧本都没拿,就知道肯定不是来聊剧情和角色的。
她左右看看,道具室最杂乱,不上工的时候,没人愿意往那边钻,于是往那边去,在墙边站好,冷眼看着梁秋梧将门掩上,迫不及待地问:
“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梁秋梧先前刚换下戏服,身上只穿一件纯白、不带任何图案的短袖,偏偏妆没卸,眉眼还有浓重的无辜之意,眼眸晶亮地像葡萄,“我来跟你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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