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准备抬手去端红酒,听到这话,季兴承的动作慢了一些,眼中露出几分冷意来:“呵。”
他目光往窗外看去,一片繁华的蒙城中央处高高的一栋四海酒店正散发着金光,那是季家名下最大的一家赌场,从修建之初就拿下了蒙城最好的地段,如今已然成为本市的地标建筑物,游客们来到蒙城,必定要来那边打卡。
助理顺着他的眼神看去,又想到之前船上的事情,出声道:“对了,洪叔已经将船上失火的原因查明了,说是意外,但是当初还没失火的时候,四小姐早吩咐人找好了游艇,也是第一时间从船上撤出去的,恐怕……”
“我知道,”季兴承淡淡道:“让阿菀个小丫头耍了,拿老四的活儿来敷衍我,怪我当时太心急,没想到她比我想象中更狡猾,明明赶着去见情人,竟然还能抽出心思耍我。”
不过老爷子这副状态倒是也好。
他有足够的时间料理这马屁精、急躁鬼两个家伙,只要想办法将老爷子的昏迷时间延长,再将这两人和薄菀一一收拾了,届时再送季清风离开,这偌大的家业,同样是他一个人的。
“阿菀那边呢?”
他拔出红酒的软木塞,醇厚的酒香味散出来,闻着便让人醉了,助理的话也如实禀报而来:
“拉斯维加斯那位死在了公海上,菀小姐与她的朋友……跳海失踪了。”
“哦?怎么回事?”季兴承微微偏头,显然没想到最后是这么个结果:“找到负责这一块的海-警了吗?”
助理神情略有些为难,“找到了,目前那边也在配合积极寻找菀小姐与她朋友的下落——”
“本来我让人安排,若是那位海外朋友赢了,就让那条船离开,可是菀小姐的运气相当不错,也不知道那位是怎么输的,她前脚刚输,后脚船就炸了,好像船上还留了些违禁品,现在国际警-察也插手了这件事,想打听到具体的情况恐怕有些难度。”
“没关系,”季兴承将红酒缓缓地倒入醒酒器当中,看见酒红色的液体顺着杯壁往下落,低声道:“不管她是死是活,等拉斯维加斯那边找上门来,你就如实把情况说出去……”
“老四跟阿菀待客不周,可不能连累了我们季家。”
助理明悟,他这是要借外面的手,同时将薄菀与季棠合扫除,心中不由佩服,松了一口气,应道:“好的,我明白了。”
倒是季兴承倒酒的动作缓了缓,盯着透明醒酒器上沾染的一滴滴深红色,喃喃道:
“运气好?”
“真有人回回都能运气这么好?”
*
医院里。
喻夏被提醒着想起来了一件事,那是她七八岁的事情了,之所以印象深刻,是因为那一顿打,让她去了大半条命。
小时候的记忆多半都是充满黑暗与仇恨的。
记忆的深浅程度,到了最后也只能用一顿打的轻重来衡量,挨打得太惨,自然连细节都记得一清二楚,若只是寻常的藤条一抽,或许就只零星记得那一星半点恨意的由来。
那个村庄,她也依然记得。
罪恶的滋生地,偏偏村子里的人都是沾亲带故,又穷又排外,地里太贫瘠种不出吃的,就去山里抓天上跑的、水里游的,见着窝老鼠都要高兴地庆祝,夜里烧起火堆,将那刚出生的、毛都没长齐的小老鼠,串在签子上,听着那吱哇乱叫的声音,放在火上将那粉色一点点烤红。
她喉咙动了动,不知想起什么,胃里涌出一阵酸水。
薄菀后来调查过这个村子,因为对在里面待过的那些经历印象深刻,所以许多的细节都记得,自然也猜到喻夏曾经过过什么样的日子,反手去将她往怀里又拉了拉,缓缓拍着她的背,小声道:
“如果提关于小时候的事情,让你不舒服的话,我就不说了。”
“你只要知道——”
“曾经在我求救无门、生不如死、远离家乡千万里的时候,你救过我,如果没有你,就没有我的这条命。”
“我现在能过上这样的好日子,一切的繁华都是由你给予,所以我无论拥有什么样的富贵和光明,都当与你共享。”
喻夏顾不上提醒她手上的针。
她眼神有些放空,似乎被牵扯进许多年前的回忆里,沉默了很久,才重新笑出来,覆在对方眼前的手往下挪了挪,很轻地捏了一下的薄菀的脸。
“漂亮的小狐狸长大了……”
“原来真的会来报恩。”
她笑了笑,问薄菀:“什么时候认出我的?”
小时候的她跟现在其实还挺不像的。
尤其是肌肤颜色。
喻夏仍然记得,自己小时候黑的像是一块炭,毕竟每天在太阳底下晒着,又要跑到水里捞鱼,又要上山砍柴,什么活儿都干,除了瘦的干巴巴,模样也不一样。
小时候哪有人能认出来她是女孩儿呢?
“说来你可能不信——”
薄菀凑过来,亲在她的唇角:“自我们重逢的时刻起,我就知道是你。”
她说:“话本里的老故事,狐狸找到救她的人,常常以身相许,我也许了这么多回,你总拒绝我,今天呢?”
“今天愿意答应我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给你们讲讲夏夏小时候的事情!
想看的扣1!
那才是真正的相见嘻嘻嘻!
第43章
“你还真把自己当成报恩的小狐狸了?”
喻夏放下手, 有些无奈地又问了一句:“那些狐狸是怕露出真身,被当做怪物,你呢?建国之后不许成精, 你有本事也给我现出原形。”
抱着她的人轻轻笑着,胸膛都在震动起伏, 喻夏近距离地贴着她,黑色眼眸里都是对她的放纵,直到薄菀渐渐停歇, 玩笑般地低回一句:
“我也是个小怪物。”
两人之间的氛围静谧又祥和, 见到她眼底的红血丝, 喻夏回亲了她,应道,“嗯,睡吧。”
看她还是避而不谈,薄菀缓缓眨了眨眼睛,半晌后轻轻呼出一口气, 阖上眼帘,才刚宽慰自己来日方长,又听见喻夏随口补充似的提醒了一句。
“刚才那个‘嗯’的意思——”
“是我答应你了。”
正准备投入睡神怀抱的人蓦然睁开眼睛,随后抬起双手将她抱得紧紧的, 带着笑意、又有些咬牙切齿的声音落在喻夏的耳边。
“姐姐, 你这分明就是存心不让我睡。”
喻夏答应了。
答应成为她的女朋友了。
被薄菀大幅度的动作所惊,喻夏赶忙坐起来,看她手上的情况,重新把她的两只手腕捉到被子上压着,声音里带著警告的意思:
“再乱动,我就后悔了。”
薄菀即刻闭上了眼睛, 紧紧地,又连忙张嘴应她:
“我睡着了。”
她真不敢再睁开眼睛,只是将自己尽可能地与喻夏凑近,哪怕两人此刻已经你挨我、我挨你,但薄菀也要尽量增加她们互相接触的肌肤面积,非要喻夏将手按在她的手背上,才肯老实下来。
*
薄菀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又回到小时候,后颈、肩膀处有血透出衣服,滴滴答答地顺着胳膊流下去,她就坐在书桌边,愣愣地看着手指上滴下去的红色。
然而画面一转,沾到手上的颜色又消失了,脚步声平稳地从门外传来,是高跟鞋的动静,哒哒哒,很有节奏。
她忽然手忙脚乱地起来,站在桌子面前,拿起一支画笔,心脏扑通扑通出巨大的动静,而她脑袋空空,对着这画纸,不知道该画什么。
视线看到书桌外的窗户。
于是她依葫芦画瓢,把窗户、天空、花鸟树木都画在面前的白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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