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可惜……”
她望着薄菀笑,把左轮递给她。
只剩下四次机会。
死亡概率已经提升到了百分之二十五。
薄菀照例用右手接过左轮,对着自己的太阳穴,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
扣下扳机。
喻夏屏息,甚至没注意到自己的手腕已经被麻绳勒出血痕,掌心里也被碎玻璃的边角扎出血痕。
“咔。”
是幸运之神又一次眷顾她的声音。
左轮继续到另一人的手里,塞西莉亚盯着手中的武器,美甲上的碎片仍旧熠熠生辉,不知是她的手更亮,还是这被擦得干净反光的枪-身更亮。
只剩下三次机会。
喻夏盯着她,舌尖顶了顶上颚,她隐约猜到了结局。
塞西莉亚自己准备的东西,她肯定是不会中招的,即便这一次她空了,下一次轮到薄菀,哪怕薄菀有本事仍然也打空……
在里面只剩下最后一枚真子弹,轮到塞西莉亚,她还会将这场游戏坚持下去吗?
倘若她要毁约,要求重来一局,又或者是直接调转她的武器方向,仍然让薄菀吃下这颗子弹,她们俩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喻夏低下头去,恰好此刻船有些晃动,她一个没站稳,引得周围看守她的人跟着一惊,也让其他人的目光朝这边看来。
她重新稳住了自己,指尖深深掐进掌心里,在今天之前,她从来不知道自己成为另一人的软肋是什么样的感觉,可在这只船上,她却深深明悟。
无能为力,又很是悔恨。
不知道自己哪里能帮上忙,也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做才能帮薄菀摆脱这危机,生平头一次,她后悔自己的选择,后悔当初在酒店里要跟着这个人走,去开启这么一段缘分。
塞西莉亚看着她的样子,忍不住露出个笑容,她这辈子最讨厌别人违逆自己,所幸喻夏并没有这个能力,与此同时,她回头看了薄菀一眼,唇角的笑容犹在。
“你们俩倒是心意相通——”
她掌心仍旧握着左轮,对薄菀微微一笑:“可惜咱们的游戏当然是不会被打断的,对吗?”
薄菀冷漠地看着她,有心想往喻夏的那边走去,然而周围的武器却都指向她的脑袋,她一步步后退,却没有机会去到喻夏站的位置,而是被堵在船的甲板中间,塞西莉亚将左轮指着自己,笑吟吟地说出威胁的话。
“对你,我可对她不一样。”
“你若是违背了规则,正好合了我的心愿,我会有另外的理由夺走你的生命,反正今天盼着你要走的人那么多,而我总是想带着你的尸体离开的。”
薄菀喉咙动了动,轻声答了句:“继续吧。”
她稳稳地站在原地,目光却总忍不住往喻夏的方向看去,仿佛很贪恋这人世,想要再看看对方最后的模样。
塞西莉亚摸着左轮冰冷的金属外形,露出个饶有兴致的笑容,她知道子弹在最后一个弹夹里,那是最开始拨动的时候,声音就已经告诉她的答案。
但那又如何?
她的局,她想怎么玩都行。
大约是很乐意见到薄菀被庄家折磨的样子,她哼着歌儿,对着自己的太阳穴又一次扣动扳机。
“砰!”
有硝烟从枪口缓缓冒出来。
巨大的响动引得之前已经将快艇开出去的下属忍不住停下,回头来看,却见原本胜券在握的主人脑袋侧面溅出细碎的血花,临死前只来得及瞪圆眼睛,仿佛想不到自己为什么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她明明……
场地、玩法、道具都是她准备的,除了一开始是由薄菀将左轮交给她,后来的一切都在她的掌控里,这究竟是为什么?
难道只需要最开始的触碰?
薄菀看着她倒下,周围的人都冲过去查看情况,正想不管不顾地冲到喻夏的面前,耳畔却响起了巨大的爆-炸声!
“砰!!!”
整艘船起了火,甲板从中间断裂,她睁大了眼睛,瞳孔里是对方被绳子绑着落到海里的模样。
“扑通——”
“咕噜噜噜……”
远远地、天边有直升机的声音传来,应该是之前她联系的海-警部门已经抵达,可惜晚到一步。
落进水里的时候,薄菀脑子里闪过的,却是那天在酒店里,自己拉着喻夏非要找刺激。
将人抱到泳池里,结果把喻夏弄到腿抽筋。
小小的池子,对方尚且连挣扎都显得辛苦,这么大的、无边无际的海洋,喻夏就这样跳下去了,她又该去哪里再将人找回来?
甲板、坠落的人,浑身是火砸下来的碎片,让粗通水性的薄菀寸步难行,她很快被砸中,失去意识。
水从耳朵、鼻子里面钻进去,薄菀忍不住呛咳,却导致更多的水涌入自己的鼻间,她逐渐闭上眼睛,海面上只有一串细小的水泡,证明她的痕迹。
红蓝色的灯光闪烁,船只被包围,M国的人注定无法接到他们的拉斯维加斯小公主,但那已经不是薄菀该考虑的事情了,她只觉得冷。
也许是快要死了。
喻夏也是这样冷吗?
*
浪花拍打在岸上,浅滩上的淤泥里有细小的动静,眼前都是亮眼的光,薄菀再醒来的时候,只觉鼻腔、喉咙里都是苦涩疼痛,身上也都酸软乏力,只动了动指头,恢复意识,就觉得又有水要从自己的鼻子、嘴里涌出来。
“咳咳咳……”
她趴着转过来,生理泪水大滴大滴地往下掉,脖颈上有青筋冒起,指尖抓着浅滩的淤泥,又被里面细小的石头扎得生疼,可她什么都顾不上,只觉得自己下一秒又要死去。
直到后背被一只手轻轻地拍着。
薄菀眼睛通红地朝着旁边看去,丝毫没顾上自己此刻的狼狈模样,直到见着来人,眼中的执拗才消失,而后又化作更多的水光,沿着那张沾了点泥的面颊往下落。
“姐……”
喉咙沙哑到几乎发不出声音。
喻夏叹了一口气,如今她的样子也比薄菀好不到哪里去,头发乱糟糟的,只被一根岛上别来的树枝扎着,身上裙子真成了印花涂鸦,红一块、蓝一块、灰一块的,还被她绑到自己的腿边,似是为了不影响行动。
“怎么样了?”
她将手心在衣服上抹干净,去揩薄菀眼尾的泪痕,明明以前见她哭过许多次,可依然对这张漂亮的脸梨花带雨的容貌没有任何的抵抗力,一看薄菀哭,胸口就跟着发闷。
薄菀用脸颊蹭着她,也没问自己怎么跟她一起出现在这个地方,更没有庆幸自己还活着,只执着于先前的事情。
“对不起。”
嗓子里仿佛卡进了沙子,随着声带的每次震动,都磨砺出血腥味的疼痛,她只能动唇,以口型跟喻夏说这句话。
抬手将她从这滩涂上拉起来,喻夏刚才给她做了溺水的紧急处理,只不过是想去想办法弄点干净水源,谁知刚走出没几步人就醒了,正好一块儿看看这荒芜海岛上有什么能果腹的东西。
“好了,”她说,“发生这种事情又不是你想的,况且——”
“你已经来救我了。”
垂眸看着薄菀又红又肿的手,她们俩都不会什么接骨的技能,连野外生存的常识都只能靠喻夏小时候在山野村子里打转摸索出的那些破碎知识拼凑,如今在这岛上待着,还不知道要遇到什么危险。
太阳又热又辣,喻夏穿成这样不敢进丛林,决定只在外面的沙滩上打转看一圈,顺便研究怎么生火,只要能把火升起来,淡水、煮熟的食物就都好说。
她刚往前走一步,人就被薄菀抱住,掌心蹭着泥的手都贴上她的裙子,将这裙子弄得更加无法拯救。
滚烫的泪滴落在喻夏的颈间。
薄菀抱她抱得很紧,整个人颤抖的幅度,比起之前在船上跟塞西莉亚玩左轮的时候还要厉害,这种极度缺乏安全感的拥抱,让喻夏没忍心推开她,叹了一口气,同样环住了她的腰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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