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娇弱美人后,我嫁人了(49)
“没出甚么事。”叶长遥将手中抱着的一物塞到了他手中,“抱着罢, 暖和些。”
这物乃是一只小巧的手炉, 包着一张绒布,内里盛有炭火。
“我……”他欲要拒绝, 但终究默然地接受了叶长遥的好意。
他身体孱弱,自是惧寒,躯干尚能忍受, 但一双手、一双足却已然被冻得失去了大半的知觉, 藏于被窝中虽好了一些, 可仍是觉得寒气不散。
见叶长遥满面关切, 他下意识地想对叶长遥示弱。
叶长遥无意于他无妨,但应该愿意将他抱在怀中,为他取暖罢?
他尚且记得被叶长遥抱在怀中之时,所感受到的体温,手炉全然无法同叶长遥的体温相较。
可他也想体面些,不想在叶长遥面前露出狼狈相,尤其是在他明白自己对于叶长遥的心思之后。
“你出去罢。”最终,他听见自己这么同叶长遥说。
叶长遥一步都未挪,而是道:“我是何处惹恼了你么?”
他摇了摇首,叶长遥纵有千般好,万般好,但终归不是他所能染指的,他恼的是断了袖,又对叶长遥横生情愫的自己,而非叶长遥。
叶长遥丁点儿错都没有,错的是他。
于是,他扯了扯唇角,笑道:“叶公子,你何故如此想?”
叶长遥叹气道:“你变了许多,我在想究竟是你怀有心事,还是我惹恼了你,亦或是你原本便该是这副模样?”
云奏以指尖摩挲着手炉,半晌才道:“你我本就是暂时结伴而行的陌生人,再过段时日便要分开,你又何必费心思去想我在想甚么?”
叶长遥未料到云奏会这般直白,霎时语塞。
偏生云奏又嘲讽道:“你口中道一到观翠山便要同我和离,心里莫不是迷上我了罢?”
叶长遥被云奏勘破了心思,慌忙否认道:“我对你从未有过龌蹉心思。”
我倒是盼着你对我有那龌蹉心思。
云奏口中含了黄莲般发苦,却道:“你对我从未有过龌蹉心思我便安心了。”
叶长遥见云奏信了,暗暗地松了口气,又听云奏道:“出去罢。”
待房门被阖上了,云奏才吸了吸鼻子,继而自言自语地道:“这段时日若能长些该有多好?这段时间若能短些又该多好?”
前者,他能有更多的时间与叶长遥相处;后者,他能尽快忘记叶长遥。
过了半日,窗枢终是被在风雪的击打下,跌了下去,没入了积雪当中。
风雪旋即灌了进来,将云奏从噩梦中解救了出来。
云奏凝视着风雪,良久,才唤了小二哥来。
小二哥修好了窗枢,又找了木条来,将窗枢钉死了。
又三日,风雪愈演愈烈,根本没有转缓的迹象。
云奏每日在房内用膳,若不是叶长遥偶尔会来探望他,一天十二个时辰他都不会见到叶长遥。
叶长遥口舌并不灵便,每每说上一两句话,便没甚么可说的了。
俩人时常相对无言,次数多了,叶长遥从一日探望他三回,成了一日探望他一回。
这样很好。
当叶长遥再次来探望他时,他正怔怔地立于窗边,透过木条,望着风雪。
不知是着了甚么魔,他一掌将木条与窗枢一并拍碎了,而后被风雪扑了满身。
很冷。
衣衫猎猎,发丝纷乱,肌肤生疼,连双眼都几乎睁不开。
但很痛快。
“云奏!”他听见叶长遥在唤他,叶长遥生气了,而后,他被叶长遥抱在了怀中,叶长遥用身体为他挡住了风雪。
叶长遥的怀抱很暖和,可惜不属于他。
他恍惚片晌,便从叶长遥怀中挣了出来。
而后,他后退一步,凝望着叶长遥笑道:“叶公子,外头风雪交加,还要几日才会止歇?”
叶长遥用术法将窗枢封上了,才道:“不知还要几日。”
云奏不再理会叶长遥,又回到了床榻上,将自己缩成了一团。
叶长遥瞧着云奏,觉得自己该当离开了,却又觉得自己该当留下来。
矛盾中,他坐到了床榻边上,无奈地道:“云公子,即便我与你仅仅是暂时结伴而行的陌生人,我亦希望你能爱惜自己。”
云奏扯开棉被,端详着叶长遥道:“我没有不爱惜自己,我不过是想瞧瞧外头的天气而已。”
叶长遥肃然道:“你耳聪目明,要瞧瞧外头的天气何须将那木条与窗枢一并拍碎?”
云奏不答,指着房门道:“你出去罢。”
叶长遥心脏发疼,方要站起身来,却闻得一声尖叫:“吃人了!”
他当即循声而去,却见客栈大堂门口,有一少女软了双足,瑟瑟发抖着,而少女面前居然是一双人腿,鲜血淋漓,上半截不知去了何处。
他并未戴斗笠,少女本就受了惊,见了他,惊得昏厥了过去。
云奏下楼时,瞧见的便是叶长遥抱着少女的情状。
这与他并无干系。
他没有到叶长遥身边去,而是问缩于柜台后头的一书生:“出了何事?”
书生惊魂未定,颤声道:“有雪怪吃人了!好端端的积雪莫名其妙地自行堆成了一个雪人,然后冲进客栈,不由分说地便吃了一个人,那双腿便是那雪怪吃剩下的。”
云奏听得这话,到了那双断腿前,蹲下身来,细细察看。
断口是被硬生生地咬断的,要有这般惊人的咬合力,自然并非凡人。
他站起身来,出了大堂,捧起一把积雪,这积雪并无异状,仅仅是寻常的积雪而已。
他又回了大堂去,一一问了在场的一十七人,所言皆与书生差不离。
他沉思着,将客栈门封死,才问掌柜:“若是风雪不止,这客栈中的食物与饮水能支撑几日?”
掌柜匆忙与小二哥一道去清点了,才回道:“眼下这客栈中统共二十一人,恐怕至多能支撑三日。”
他又问:“这风雪天怕是并无野味可打,最近的城镇离这儿有多远?”
掌柜答道:“约莫三十里。”
三十里,寻常天气的三十里于他不过一晃眼的功夫,但而今方向难辨,三十里却是不容易。
云奏毫不迟疑地扬声道:“若是三日后,天气并未好转,便由我去取食物与饮水来,诸位不必惊慌。”
其中有一商贾模样的中年人道:“若那雪怪再来吃人该如何是好?”
云奏启唇笑道:“我定教他有去无回。”
说罢,他在客栈门上施了个术法,复又回了房间去。
云奏从始至终都未理睬自己,让叶长遥登时觉得自己与云奏隔了千山万水。
他将少女交由少女的家人,追了上去,却眼睁睁地瞧见云奏将房门阖上了。
为防雪怪现身,云奏睡得并不安稳,不过他本来亦甚少能睡得安稳。
大半的时间,他都睁着双眼看着床顶。
床顶并没有甚么可看的,可他不知道除了床顶,还有甚么可看的。
一夜无事,在一束束微弱的光线从窗枢钻入之时,他登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由于客栈中的饮水不足,他手指一动,引来雪水,将就着洗漱了。
洗漱过后,他下了楼去,又点了一碗阳春面。
他已经有很久没有吃过阳春面了,但生前,他却是常常吃阳春面的。
一碗阳春面上来,里头除了面条与葱花甚么都没有。
他不禁想起了外祖母,曾亲手为他做阳春面的外祖母。
外祖母的手皲裂着,神情很是慈祥,总是对他道:“三郎,多吃些。”
他以为外祖母是疼爱自己的,有一回,却瞧见外祖母暗暗地将一小盒的冰糖往表妹手中塞。
冰糖是稀罕物,纵然他并不嗜甜,但他还是想尝尝冰糖的滋味。
然而,冰糖的滋味却仅有表妹能尝。
于外祖母而言,他无法与表妹相较。
于叶长遥而言,他亦是一块烫手山芋。
他吃着阳春面,并不如何伤心,但阳春面的汤底表面却泛起了些微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