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我对自己真香了/渡我(103)
楚慎行无奈又窝心,终究说:“是。”
秦子游笑一笑,说:“师尊,你这样记挂我。往后,我也定然会事事都等师尊。”
楚慎行忍俊不禁,“哦?有何事,要你等我?”
秦子游嘟囔:“往后总会有。”
楚慎行看他,细细端详,想知道徒儿是否又喝多。按说,他只给子游倒了一盏。过往时日,子游的酒量也的确有所提升,与那个被兰生酒灌倒的少年不可同日而语。但现在,徒儿说的,实在像是醉话。前面那句之后,秦子游又加上一句:“……你待我这样好。”
楚慎行听了,察觉徒儿话里有话。
有心事,难怪容易醉了。
果然,接下来,秦子游说:“其实刘兴待姬卓也实在不错。”
楚慎行有了预感,知道秦子游还是放不下他执着了许多年的仁义。他嗓音慢慢低下去,示意秦子游可以继续往下说:“是。”
秦子游声音反倒高一点:“可姬卓只想让刘兴早死,连他女儿也盼父亲不好。师尊,我不骗你,接下来,我也会对刘兴——”一顿,没有直言,“可是,我与他非亲非故,他对我亦无恩,至多算‘有义’。”
说是“提拔”秦子游,但时日长久,秦子游却始终是亲卫,足以见得,刘兴待他的“爱才之心”,着实有限。
“……可待姬卓来说,若无刘兴,哪有他今日……不,昨日风光。”
再者说,秦子游清楚知道,当下不过一场秘境。可待姬卓而言,他面对的情境、做出的选择,都曾在数百年前真实发生。吴太`祖光耀的一生,是以无数敌人的鲜血铺就。这之中,刘兴是最重要的一块垫脚石。
楚慎行听徒儿讲完,“姬卓大约会想,‘道义’难道就真的那样重要?”
秦子游听了,叹道:“我总是不懂。”
楚慎行看他,说:“子游,你不必懂这些。”
秦子游:“师尊?”
两人对视,楚慎行心里浮起一点异样感觉。他清楚,徒儿又在“心疼”自己。过往与未来在这一刻交叠,十七岁的秦子游不知道,当下面对的,正是八百年之后的自己。他从来把楚慎行当做截然不同的另一个人看,知道这是自己师尊,受宋安之苦,又要与他一同与高高在上的元婴真人抗争。这样念头生出,秦子游忽而伸手,与楚慎行的手相握。
楚慎行眼皮一颤。
这又是个不像师徒、几乎称得上“僭越”的动作。
但他望进秦子游的眼睛,知道徒儿这会儿纯粹的心绪。秦子游说:“从郢都至今,宋安有无数谋划落空。往后,也定然……”还有些什么,楚慎行在听,同时想:我经历许多,方知晓这些。所以,你不必“懂”。
他缓缓扣住秦子游的手。
秦子游粲然一笑,眼神清亮。
这日之后。
秦子游和从前一样,有什么想法,都会说给楚慎行听。长此以往,楚慎行甚至有些怀疑:我虽不言不语,可表情、眼神……或许同样会让子游察觉利害?
这个念头出来,楚慎行考虑须臾,觉得若是真的也好。
子游是他的徒弟,原本就该比旁人有优势。他不言语提点,已经是一种对其他修士的“谦让”。
此前,秦子游谋划良久,想要去前线带兵。他在这一项上成功,而除此之外,少年还有其他打算。
天气更冷,转眼又到年节。去年今日,姬卓志得意满。今年,他却只能在苦寒牢狱中度过。
狱卒们啧啧称奇:所有人都知道,这位姑爷得罪了将军,所以被下狱。将军是真下了狠手,把姬卓折磨得不成人形。可即便如此,姬卓仍然冷静,每日刑罚之中,都闭目,像是完全不将旁人放在眼里。
只有姬卓知道,自己依旧在修行。体肤之痛,他区区一个炼气前期修士,自然无从避起。但随着经脉丹田中的灵气增加,他比照《上清心法》中的法门,尝试为自己撑起护体灵气。无人指导,他只好自己摸索,也不知是否成功。唯有一点能肯定:军棍再下来时,疼痛感的确削弱不少。
他潜心等待,想要捉住时机,逃离此地!
当中,姬卓自然会想到刘兴,想到秦子游,也想到刘娴。
待刘兴,他只恨自己未能成功。待秦子游,他考虑最多,其中很大一部分,是斟酌秦子游背后那位“师尊”的态度、立场。至于刘娴,姬卓只是略略记起几次。在他看来,虽无人说起,但两人的夫妻恩义已至尽头。
牢狱之中,他察觉不到时日流逝。是看狱卒拎了酒水,喝得醉醺醺,抱怨自己为何今日还要当班。往后,更是直接醉得不省人事。姬卓才后知后觉,已经到年节。
他花一点时间琢磨:刘兴被困在兰曲半年,其他人可不会这样放松。若我未想错,接下来,郭渡与徐桢该有一场恶战。再者说,不知朱家那对叔侄会如何选择。
正在想,忽然听见脚步声。
姬卓只当是其他人来,照旧不欲理会。出乎意料的是,来人直奔他这间。他听到钥匙声响,终于睁眼,然后错愕地看到,竟是刘娴站在牢房门前。
“娴娘?”姬卓问,“你来作甚?”
刘娴刚生产完不久,身体倒是恢复不错,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此刻,刘娴手脚麻利,打开牢门,进入其中,完全不嫌弃姬卓身上脏臭。她快速地、轻轻地说:“夫君,我来放你出去。”
“娴娘?!”
姬卓错愕。
他是想过无数种出去的法子,唯独没考虑过刘娴可以发挥作用。
此刻,姬卓扫一眼刘娴的肚子。而刘娴一面为他检查身上伤势,一面取出伤药,敷在几处最严重的伤上。她说:“夫君,你我的女儿名‘静’,父亲说,要她随我姓。静儿是个乖巧孩子,平日不哭不闹……”
姬卓:“你放我走,定要受我牵连。”
刘娴淡淡道:“是,那你走或不走?”
姬卓咬牙。
机会摆在面前,他如何能不心动?
这夜,刘兴摆宴、大醉。而姬卓随刘娴一起,从牢狱之中逃脱。
踏出牢门、照上月光的那一刻,姬卓宛若深处梦中。
他恍惚、不可思议——竟然就这样出来了?
刘娴给他一个包袱。
其中有散碎银两,另有干粮。她说:“夫君,我这便要回郡守府了。”
姬卓深深看她,“娴娘,你和我走吧。”
刘娴摇一摇头。
她说:“静儿还在……我不能放心。夫君有大抱负,我知晓。往后,夫君成事,莫要忘了我。”
姬卓一身脏污,身上有腐臭烂肉,温言说:“怎会忘记。娴娘,你总是我结发妻子。”
两人没说太久话,便分别。姬卓出城,刘娴则回住处,佯作无事发生。
若他们叙话时,视线再往高些,便会看到,有一道身着夜行衣的身影,始终躺在屋顶。
秦子游看着天上月色,心中遗憾:我与师尊一起的第二个年节,竟被姬卓耽搁。
第85章 刘娴
往前六百年, 楚慎行其实很爱热闹。
在还是归元宗首席时,众人皆知,大师兄交际广泛,天下皆友。就连后山的灵猴,在前两百年的“不打不相识”后, 都开始愿意送他一坛酒。
他去东海之滨, 听鲛怪唱歌。去西方炙土, 与金乌相斗。
莫说归元宗, 便是穿云楼、自在峰……那些新拜入的年轻修士听过归元首席的天才之名,有艳有羡,更多的,却是在师门长辈说起自己与首席师兄曾有交情、结伴而游时, 默默生出的期许。
楚慎行那会儿是金丹, 甚至是整个碧元大陆千年以来十个手指能数的过来的、也是最年轻的金丹修士。其他修士看他, 是看目标, 也是看渺远的以后。他们或许止步炼气,或者再幸运一些, 可以踏入筑基。可往后, 终究会像凡人一样, 不甘却不得不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