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我对自己真香了/渡我(169)
“师尊,”秦子游已经冷静下来,看着楚慎行,“这么看来,这村子恐怕另有诡秘之处。”
楚慎行随手扯了片藤叶布阵,说:“是。”
菜碗中的蒙汗药、衣衫褴褛的男童……如果师徒二人时真正凡人游侠,恐怕是要废一番工夫。
然而他们是修士。
那将自己身影缩在一个草筐中的男童正瑟瑟发抖,半是冻的,半是忧心自己被村长发觉。同时,也挂念两个被村长“招待”的游侠。他咬着自己的指甲,呆愣愣想,自己都那样给他们提醒,倘若两人再中招,他也别无办法。不过如果真的如此,总得再回去一趟,好把刚刚的石头、纸团带走。如果让村长发觉自己这一番所为,他和娘亲恐怕就要被赶出村子。
天寒地冻,男童艰难地把脚趾蜷缩起来,脑子里晕晕乎乎。
他半昏半醒,忽觉后颈传来一股力量。竟像是有人抓住自己衣裳后领,将他直直提起!
男童大惊失色,只当是村长发现自己。他腿脚猛蹬,想要逃脱,却在下一刻,被扔在地上。
“哎哟!”
男童忍不住呻`吟一声。
他胆战心惊,左顾右盼,然后后知后觉——
自己竟然来到了那两个游侠的屋子里!
游侠之中年纪更大的那位“师尊”在炕上坐着,手落下来,仿佛刚刚把自己抓过来的就是此人。另一个年纪更轻的,抱着剑站在桌边,身侧就是村长刚刚拿来的烧饼、菜碗。男童愣愣张大嘴巴,不知发生何事,只觉自己落入一场荒诞梦境。他无论如何都想不通,明明前一刻,他还在草筐的遮掩之下,怎么眨眼工夫,就来到这里。
楚慎行看着男童呆傻的样子,心中纳罕。
他摸一摸下巴,叫:“元郎。”
这是叫秦子游而今的假名。
秦子游应一声,抛起日影。男童眼睁睁看日影浮在空中,而那个模样俊秀的年轻游侠在自己面前蹲下,捏了个复杂手势,自己身上顿时暖和起来。又从袖中取出一丸圆丹,再凭空摘下一片叶子,将叶子卷起,自圆丹上扣下微末碎屑,同时捏诀,几口清水落在卷好的叶中,递到自己眼前。
秦子游言简意赅:“喝。”
男童模糊地想:我是在做梦吧?
又想:倘若——倘若不是做梦,那我定然是遇到仙人了!
这个念头,让他精神一振,毫不犹豫地接下藤叶卷成的杯子,“吨吨吨”就把其中液体咽入喉中。分明只是寻常滋味的水,喝到肚子里后,男童却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舒服起来。他低头看自己的手、脚,虽然衣裳依然褴褛,但手脚干净,冻疮不再,体肤康健,不似平日那个乞儿似的小孩,换身衣服,甚至能冒充城中大户人家的少爷!
男童当即捏着叶杯跪了下来,“咚咚咚”,先磕三个响头。
他艰难地想着戏文中的说法,口中叫:“两位仙师,小的甘宁村宁十六,给仙师磕头了!”
磕到最后一下时,他额头贴在冰冷地面上,叶杯却还稳稳拿在手中,不让其中剩下的液体洒出半点。
楚慎行见了,心中有计较。再看那男童,正好,子游也在问:“你家中莫非还有什么伤病的亲人?”
男童眼睛睁大,惊异于仙师的“料事如神”。他小心翼翼地抬起身体,说:“是,小的家中娘亲病了许久,求仙师莫要收去仙药。”他想把留下的仙药拿回家,给娘亲治病。
秦子游一怔。
他方才才想起过与娘亲在外流离的日子,眼下就遇到这样一个与当初自己处境相似的男童。
秦子游嗓音和软一些,说:“你莫怕,把杯子里的东西喝完,你娘亲那儿,也不会缺药。”
男童看他,惊喜又谨慎。他还是有些舍不得,但又不敢忤逆仙师。等把叶杯里余下的液体一并饮尽,藤叶枯萎、化作尘土,从男童手中“沙沙”落下。楚慎行看徒儿沉吟,“你叫宁十六?好,方才那张纸,是什么意思。”
宁十六定神。
他此前面黄肌瘦,身上多淤紫。到这会儿,依然瘦得一把骨头,但面色健康,口齿伶俐,说:“不瞒两位仙师,临近山上,有一个大妖。每到冬日,就要捉一名青壮去吃。因为这个,村中儿郎一过十三岁,就要外出谋生路……”
他缓缓讲来。
长此以往,村中无青壮,大妖自然不满,大山捣毁农田,惹得一方百姓民不聊生。
虽再没有青壮亡故,但家家颗粒无收,眼下算得上康平盛世,可这甘宁村,却年年都要饿死老弱。
于是村长冒出一个主意。
大妖不算贪心,每年只要一人。
宁十六原本有一个兄长,与村长家的儿子一同在镇中读书。家中爹爹在上山打猎时失足掉落山崖,就此身故,但娘亲有一手好绣工,可以在绣坊接活儿,日子虽贫苦,但咬咬牙,竟真能供上宁十六的兄长束脩。只等儿子考中童生、秀才,日子便能变好。偶有闲暇,兄长也会回家,摸一摸宁十六的脑袋,教他写字。
“娘亲是不愿意让阿兄回家的,但阿兄说,大妖夏日从不下山,没有关系。”
宁十六那笔字就是由此学来。
可前两年院试之前,兄长却匆匆赶回,说听闻娘亲病重。宁十六当时年纪更小,并不明白发生什么,只知娘亲眼睛虽越来越不好,可身体还算康健。宁家阿兄回来,见到这样状况,哪能不明白自己被算计?
他要赶在院试之前回城,却折在路上。宁家母子是在几个月后,才听闻家中大郎未参加院试,就此失踪的消息。再细细回想,哪能不知发生了什么?
宁十六家只剩下孤儿寡母,娘亲大病一场,眼睛哭坏,不能再接绣坊的活计。没了青壮男子扛起门庭,谁都能欺凌这对母子。此前有的一点积蓄,也缓缓花光,开始变卖家中器物。
无怪乎此刻的宁十六就像一个小乞丐。
“我原先是不明白的,但这两年,慢慢琢磨,也就想清楚……”
宁十六说。
他又要跪下,想求两位仙师为自己做主。只是这回,秦子游扶住他。
楚慎行也听明白了。村长请他们“除妖”,大约就是打着要他们顶去这年村中青壮名额的主意。至于为何要在菜碗中下蒙汗药,想来是觉得两个游侠一定不是大妖对手。
按照宁十六所说,村长前脚算计宁十六家孤儿寡母,后脚要以过路游侠师徒姓名相抵,说好听些,是为村中宗族小辈考虑。说难听了,就是助纣为虐,也当依罪论处。
炕上融融暖意之中,楚慎行很快地、不用太多思虑就做出决断。
他未考虑山中“大妖”如何。左右不过一个妖兽,伤了人,便该被斩杀。
可话说回来,仍有一个问题。
甘宁村虽地处偏僻,但毕竟是秦国国土。按说秦国国境中出了这样危害一方的妖,该由村长层层上报,便会有自在峰弟子前来做师门任务。这个过程或许需要一些时候,一个月、两个月……吴国就有类似制度,当时金华县的齐县令要花两旬工夫,等待儒风弟子前来。
可照宁十六的说法,此地大妖竟已存在至少十数个年头。
是无人上报,还是自在峰的消息系统出了岔子?
秦子游叫一声:“师尊。”
楚慎行看过去,知道徒儿已有想法。他颔首,示意秦子游讲话。
秦子游考虑片刻,说:“我想,孟道友大约不介意你我冒充一下自在峰的名头。”
第141章 为难
送了菜后, 村长咬着自己的旱烟,回到主屋。
家中老婆子迎上来,带了些紧张, 问:“怎么样?吃了吗?”
村长佝偻着背,在桌边坐下,说:“我还能在屋子外盯着?你是巴不得那两人知道咱们村不对劲吧。”
老婆子便不说话了,只是仍旧时不时往儿子那屋方向看一眼。
屋外似乎刮了一阵风, 两人身在屋内,却仍有些凉飕飕的感觉。
一顿饭的时间被拉长、再拉长,等到就着烧菜吃完饼子, 村长重新拾起旱烟,别在腰间, “行了,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