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我对自己真香了/渡我(27)
他嗓音落在楚慎行耳边。
少年:“——楚仙师的家乡,是什么样子?”
他话音落下,陷入番沉思,久久不言。
接着,少年开始困倦。
火还在烧,比先前略小。秦子游添了把柴,靠在旁侧树下,显然准备简单些,对付宿。
他笃定楚仙师并未离去,却没想到,楚仙师就在自己头顶树上。
这时候,楚慎行正在如少年所想那样,“思乡”。
他并非真的怀念那座小城。
归元宗要弟子断尘缘,这并非单指“亲人故去之后方能下山”,还有后步:下山后,去自己昔日家乡走走、看看。见物是人非,旁人问客从何处来。到这时,弟子心知自己再无去处,只有个归元宗作为归属,才算“了断”。
楚慎行自然经历过这步,方能知道,原来自己有三个弟弟,两个妹妹。
秦家往后开枝散叶,从外迁来的商户变成当地大族。
再之后,三代而衰。
这都与楚慎行没有干系。
到此刻,楚慎行心想的是:宋安不会放弃寻找秦子游。
有寻踪阵在,秦老爷总是个麻烦。
至于解决办法,已经在闵月身上尝试过了:直接给秦老爷换个身体。
这种事,对楚慎行来说回生、二回熟。倘若说出去,此等逆天改命的行径,能震垮半个碧元大陆,因无数人求知若渴,楚慎行却不以为意。
他舍近求远,就是觉得“自己”的身体,还是好过其他。
其有点麻烦。闵月虽是天阴之体,可身如凡人,不能修炼,所以株千年露阳草就能打发。秦老爷却好歹是个炼气修士,得找点更好的东西,才能让他心甘情愿换身。
闵月对自己的血脉毫无挂念,秦老爷日后却还有五个孩子,足以见得他对此事颇看重。这样来,他的新身体还得加码。
毕竟是生父,楚慎行不欲因“忤逆”而遭天谴。
再有,宋安是元婴真人,脚撑定然快过楚慎行。如果宋安与“系统”打定主意寻人,楚慎行不定赶得上。
得先递信回城,先让秦老爷外出躲避。
楚慎行心思转动,树下,少年的头开始点点。起先还数度惊醒,到后面,到底在柴火的噼爆声睡去。
楚慎行目光落在少年身上,想:递信的话,倒是有现成的法子。
秦子游那眼就能看透的芥子袋,装了枚信符,同样是秦老爷朝穿云楼重金求来,注入秦老爷的灵气,再满怀期待地塞到儿子手,叮嘱他,旦拜入宗门,定要拆了信符、告诉家老父,他究竟是外门内门,或者有没有可能更进步。
秦老爷说:“子游,你这走,我们父子就再难相见了。我与你娘十七年前成婚,再到有你,期间磋磨甚多,可好光景也很多。等你把结果告知我,我也能安心,去你娘坟前喝杯,告诉她,咱们儿子出息了!”
这话听得秦子游眼眶发酸。
楚慎行去回想,却只剩张眼角带笑纹的面孔。
虽然与少年还要耗些时候,但这事儿,可以提前来。
青藤从树上垂下,细嫩的藤枝点点挪近秦子游。
少年气息绵长,低着头,抱剑而睡。这姿势,楚慎行看得脖子疼。
青藤愈近。
靠近少年袖口。
藤枝勾进去,探入少年芥子袋。
少年蓦然睁开眼,眼神清明,哪里还有丝倦意?
他抬手抓住青藤,愉快道:“楚仙师,你果真在这儿。我原先还想,要等整整宿、两宿……”
秦子游声音渐低。
他看着眼前升起的雾,头脑晕晕,嘟囔,“不、不能这样。”自己明明“赢了”,可楚仙师这是要舞弊吗?
嗓音含混在喉,便觉得有人落在自己身边。
只有力的、透着丝草木清香的手,扣在秦子游鼻翼间。
“不是我。”楚慎行淡淡道。
他与少年起,看从深林之伴雾而来的不速之客——
那竟然是个花轿。
第21章 花轿
斜月沉沉, 雾色愈浓。
花轿越来越近。
周遭升起丛丛青藤,遮在楚慎行与秦子游面前。
楚慎行低声道:“闭气。”
少年便屏住呼吸。
他此前试过,自己可以屏息半盏茶功夫。看花轿的速度,等自己不得不喘气时,花轿仿佛恰好走到面前……
秦子游不由自主地转头,看楚仙师。
楚慎行正摘了片叶子,捏一块灵石,揉碎后在叶子上书符。
从前做师门任务, 偶尔要去东海。东海每十数年会有一次鲛人繁衍期,届时鲛人为了刚刚诞下的幼崽,会比往年更加凶猛、捕猎渔民。
楚慎行被锁在思过崖下时,白皎和程云清正领了这个师门任务。
鲛人皆擅歌, 有一把好嗓子。在它们唱歌时, 听到歌声的渔民会神思恍惚,把它们当做落水的女郎,想要捞其上船。
可只要靠近,鲛人就会露出凶残面目——它们并不是真正“女郎”,也没有人类面孔, 只是一群鱼脸怪物。会用锋利的爪子掏出人类心脏。
与鲛人作战时,最重要的,就是楚慎行这会儿画出的龟息符。
一枚龟息符,可以让修士闭气两个时辰。楚慎行也去东海做过这个任务, 起初时看符峰弟子画, 后面则是自己记住阵法。
他画好之后, 把符贴在秦子游腰上。
秦子游起先不明白,低头看看腰带上挂的叶子,再抬头看楚慎行。
月色透过叶子间隙照进来,在少年脸上照出一点亮斑。像是躲在密林身处,又被猎人一眼发觉的小鹿。
他有一双圆圆的鹿眼。
楚慎行与少年对视片刻,不动声色,“呼吸。”
他声音很低,落在秦子游耳畔。
带着点吐息。
秦子游耳廓被吹得发热。眼见雾色愈重,连近在咫尺的树都被隐去。花轿离他们还有六丈远,在升起的青雾里,像是自然而然地就掠过一切障碍,稳稳前行。
要呼吸吗?
可雾这样浓。刚刚还远的时候,他稍稍吸了一口,就晕头晕脑,几乎睡着。到现在,虽有青藤挡着,可还是——
秦子游一咬牙。
他尝试着、小心翼翼地吸气。
然后惊诧地发现,自己似乎失去了“呼吸”的能力!
他心慌。
转头看站在自己身后的仙师。
见楚仙师气定神闲、眼里带笑。
秦子游明明依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看楚仙师这样,他莫名就松了口气,肩膀松懈下来,嘟囔着抱怨:“楚仙师净会耍我。”
花轿还在走近。
这时候,楚慎行与秦子游一起听到渐起的乐声。最先刺破沉沉青雾而来的是一阵亮耳的唢呐,然后是锣、鼓、钹,数种乐器混合在一起,组成一道喜庆而热闹的迎亲曲。
把秦子游听懵了。
少年咽了口唾沫,喉结滚动,睁大眼睛,透过青藤之间的缝隙,去看花轿四周。
原先还只是纯粹的雾,可随着花轿走近,他竟然在其中看出几个模糊的人影!
愈近,那些人影就愈清晰。
秦子游看出了抬脚的伙夫、吹唢呐的年轻小伙儿。那小伙儿脸颊圆圆,看着就喜庆,可脸色透出一股和雾、和这夜里花轿如出一辙的诡异,青而白,不像活人,更像尸体。
他低低叫:“楚仙师!”
楚慎行目力好过他,倒是更早之前就看出。
他看一眼少年,提点:“你看那小郎的脚。”
秦子游视线往下。
小伙儿的脚藏在雾里,秦子游要很费劲、凝神聚精,才能看出细节。
他根本没有在走路!
而是一跳、一跳——
这样往前。
秦子游被骇到,脸色微微发白,心中恍惚,想:从那客栈到这儿,楚仙师究竟是走了多远,这究竟是什么地界?
楚慎行被少年的反应逗笑了。
听到他的笑,秦子游紧张,问:“楚仙师,这要怎么办?”
楚慎行悠悠道:“你想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