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我对自己真香了/渡我(43)
可他不知道,自己这样绷着脸,对楚慎行来说,也是另一重有趣。
等揉够了,楚慎行才说:“好,那我们就这样说定。”
秦子游的嘴角飞快一勾,又重新压下去。
少年坚定不移。
楚慎行更想笑了。若不是他刚刚吞了一整条金轮鱼,需要点时间消化妖兽精血带来的修为增进,他更愿意把时间耗在船头,与秦子游闲闲打发。
但正事要紧。
楚慎行最后说:“你劝一劝船家。”
他视线偏转,看着少年身后的凡人。
楚慎行手搭在少年肩上,告诉他:“让他切莫忧心。”
秦子游心想:原来师尊也会这样无奈。
他答应:“好,我尽力……唔。”
少年话音未落,觉得师尊的手在自己鼻梁刮了下,带着点笑音,说:“光是尽力?小滑头。”
说完这句,楚慎行放下手,将手背在身后,一派仙人气度,往船舱去。
藤叶做成的隔音符在他身后浮起、被灵火烧毁。秦子游揉一揉自己的脸颊,觉得鼻梁被师尊刮过的地方带着点残余的痒意。他觉得自己不是小孩儿了,可师尊又总把他当孩童看。但转念一想,师尊八百多岁,与他相比,自己可不就是孩童。
秦子游定了定心神,去与船家讲话。
船家麻木、怔然地看着他。
他们的船飘在江面,顺江而下。没有人划桨,倒是仍然前行,只是速度慢了一些。秦子游心里算着路程、算着时间。云梦花会会持续一段时候,离开始尚有半个月。虽然不必一定第一天就到,但也不能耽搁太久。
秦子游苦口婆心地劝,劝到口干舌燥,船家终于答应,继续划船。
这会儿又到晚间。
晚霞色彩浓烈,落在江上。
秦子游想了片刻,说:“文叔,你先莫忙。先前折腾许久,你定腹中饥饿。这样,我先抓条鱼来,你煮好,我们一同吃了。天色已晚,吃完便歇下吧,明日再划船。”
船家目色沉沉,看着这少年。
秦子游已经做好盘算。他起身,“哎哟”一声,觉得腿脚麻痹。一边揉腿,一边去了船舷处。低头看江水,水下有游鱼。这些凡鱼驽且钝,少年轻松捞起最肥美的一条。
他将鱼递给船家。
船家接了,沉默地去一边处理。
秦子游看他背影,有点忧心。虽然说了八百遍,那的确是妖兽,不是“河神”——再说了,这可是在江上!和“河神”有什么干系?可文叔总是不信。
少年叹口气,进入舱中,看师尊正在打坐。
秦子游想了想,盘腿在一边坐下,与师尊面对面。
他又坐没坐相,手肘撑在膝盖上,托着下巴,肩膀微微往下塌,好在看起来还是清俊少年,歪着头,打量楚慎行眉眼。
世人皆爱好颜色,想象起仙人身姿,也要平白夸一句“皎如玉树临风前”。
秦子游曾就这个问题问过楚慎行。
赵真人器宇轩昂,宋真人温润如玉。不论他们性情如何,至少外貌上,是一等一的好看。归元宗的仙人皆是如此吗?
楚慎行听了这话,先笑。秦子游被他笑到郁结,觉得自己问了个傻问题。楚慎行笑够了,才问:“子游,你可知,三年一次科举,皇帝如何选探花?”
秦子游:“……不知。”
楚慎行摇摇头,有意拉长语调叹气。叹得少年眼角抽抽了,再告诉他:“选模样最好的那个。”
秦子游轻轻“啊”一声,表示:出乎意料。
但师尊这样说,他便明白。原来仙师也免不了俗气,要入归元宗,不止需要天分,也需要一张俊俏面孔。
到当下,面对楚慎行,秦子游默默想:不论如何,师尊真好看。
想到这里,秦子游侧头,看舱口挂着的一面铜镜。
黄铜贵重,一般人家用不起。秦子游先前与父亲去盖阳城,见过许多贫困渔家,也上过他们的船,他从未在上面见到铜镜。但师尊和他讲过,这铜镜并非为了正衣冠而挂,更像是一种粗劣的、祈求神灵庇佑的阵法。
铜镜依稀照出少年眉眼。
秦子游自我欣赏片刻,心情由阴转晴。文叔如何,得看他自己。师尊如何,也并非自己能决定。命运如海潮,自己不过一叶扁舟,顺流而行。与其用那些无谓的事折磨自己,不如像现在这样,看看周遭。
虽然师尊好看,但我也不差!
等我长大些,定然是比师尊要俊美许多的郎君。遇见小娘子,也要朝我投花。
他想了片刻,嗅到外面传来的鱼香。楚慎行不缺灵石,秦子游也不缺银两。上船前,楚慎行甚至大方地送了个芥子袋给船家,要他买米买面,鸡鸭牛羊……总归,船上能吃的、船家会做的,都一起采买而来。
秦子游细细嗅着,觉得里面应该还加了羊肉,再多一把米,就是极诱人的鲜粥。他默默咽口水,觉得时间来得及,便先闭眼,准备同样运转一轮灵气周天。等醒来,恰好粥也煮熟。
而船舱外。
船家透过窗格,看着舱内打坐的两人。他小心地、屏息静气地,去留意那对师徒的眼睛。
他们双目紧闭。
船家战战兢兢,又痛恨无比,想:他们杀了河神!他们要害死江边所有百姓!
大父所言不错,于这些仙人来说,凡人果真不过蝼蚁!
就连那少年,也空长了一张无辜皮囊,口口声声说河神是妖兽。
他们怎能这般污蔑?
船家搅着瓮里的粥。
他脸上写满愁苦、悲痛,以及一丝决然。
船家想到这里,颤巍巍地,掏出仙师先前信手抛给自己的芥子袋。
他从中拿出一个纸包,又将纸包打开,将里面的白色粉末下入瓮中。
第35章 粥
纸包里装着耗儿药。
这药是船家自己买来。当日他受仙师所托, 去岸上采买,顺道也给自家置办了些物件。
但那会儿, 船家没想到, 自己恐怕再也没有回家的那天。
他坚定地相信,河神肉身不在,只怕会更迁怒与江畔百姓。到那时候,两岸缟素, 天下大乱。自己先一步毒杀那仙师的弟子,算是将功补过。河神的愤怒, 只有血债血偿,方能平息。
等少年运转过灵气周天,欢欢喜喜地起身,去舱外看粥时, 粥水被煮到粘稠,米粒混合着鱼碎。
秦子游坐在瓮边, 嗅着瓮中传来的鲜香,食指大动。
他视线随着木勺,在粥里搅动、搅动……因盯着粥水, 少年的眼睛也跟着打转。
秦子游满心期待,清清脆脆, 问:“文叔, 这米、这鱼定然熟了, 那羊肉熟透了否?”
他背后有一片江水、满天星斗。
船家看他, 心里已经计较出这少年待会儿七窍流血、暴毙而亡的模样。至于舱中仙师, 细细想来,自己的确从未见他动箸。也是先前痴傻,一个能随手拿出芥子袋的人,怎会是寻常江湖客。
他嗓音沙哑,回答:“要熟了,你且等等。”
秦子游“唔”一声,看船家面容,似乎没有先前的浓浓愁色,所有心绪都淡下。
他心想:文叔也该想通了吧?唉,那哪里是河神啊!
少年又等了一盏茶功夫。期间船侧经过几条其他船只,因鲜粥飘香,还有人喊:“小郎君!你这是在煮什么?”
秦子游快活地、大方地回答:“煮粥呀!有鱼有羊,不必再加什么。”
这时候,文叔终于开始舀粥。
秦子游看着瓮、看着碗,盘算:我一半,文叔一半。
肚子“咕噜噜”地叫。船家递碗过来,碗边滚烫,秦子游撑起一点护体灵气,免捱这份痛。而后捧着碗,正要大快朵颐——
不知何处飞来什么物件,打落了粥碗。
“砰”一声,秦子游愣在原处。
粥碗滚在船上,秦子游眨眼,迷茫、困惑。他的粥,好好一碗粥,怎么没了?
少年慢慢转头。
他循着那物件飞来的方向,看到另一条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