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他这般说,吴中心下稍定。他摩挲着手掌,有些跃跃欲试:“顾郎君,顾郎君,可能让我再试上一试?”
“请。”顾长安将透镜递给他。
吴中拿着透镜,小心翼翼地将光点聚集在墨迹处。没多久,小小的火苗就从墨迹里窜了出来。
吴中心中升起了一种说不出的感动,他喃喃道:“原来是这样。原来竟然还有这样的方式……”
他虽然是个读书人,但进入朝廷之后,大半生的时间都在工部。工部这个地方吧,在六部之中也算是知名的冷板凳。他一路爬到尚书这位置,心中也是有过懈怠的。
可现在,他突然发现他们工部能做的事情,比他想象中多那么多——他们可以去征服火!可以去探索光!可以去做更多的,不被人想过的东西!
“吴尚书,小心胡子。”蒯祥不由得道。
吴中闻言连忙一缩身体,他念念不舍地将透镜递给蒯祥:“制出这枚透镜,蒯大郎君当属首功,你也来试试。”
蒯祥却之不恭的接过透明,他往纸上一放,突然疑惑地:“嗯?顾郎君,为何你这字体,放在这透镜之下,也变大了?”
“恭喜你发现了这枚凸透镜最主要的用处。”顾长安道,“它能放大物体的影像。”
几人浑身一震,蒯富咽了咽口水:“那望远镜——”
“你们已经做出它的一部分了。”顾长安笑着道。
作者有话说:
蒯祥:吴尚书走水了——
吴中:老夫没有!是老夫的衣服走水了!(揪胡子)
二更六点=3=
第85章 【二更】
望远镜!
这是现在整个工部最重要的东西。
提起来便能把他们的心头灼伤,能将他们心头火点燃。
谁能抓住这把火,谁就得到了能让边关安宁的利器!
而现在,这把利器的一部分,就在他们手中,被工部的一个年轻人,亲手磨了出来。
三人看了又看,简直看不够似得。
“顾郎君!为何这一面透镜隔远了也就看不清了?”
“因为这面凸透镜的焦段是固定的。焦点远了也就看不清了。”顾长安说。
“焦段?”吴中急切道,“望远镜能看清,是因为它可以调整这个东西吗?”
“可以这么说。”
吴中倒吸口凉气。太神奇了,这一切都太神奇了。
蒯祥在一边听着,突然开口问:“顾郎君,能有将物品放大的透镜,有能看到极远处的透镜,那么……是否也有能看到极微渺之处的透镜?”
这位工部员外郎的儿子,简直敏锐得惊人。
顾长安看着他,不由得笑道:“这种东西……确实是有的。日后有机会,蒯郎君能亲手制作也不一定。”
“那极微渺之处,又有什么东西呢?”蒯祥热切地问道。
“有一个完全不一样的世界。你想去看看吗?”
蒯祥被诱惑得不住点头。
“那就努力吧。努力把这些东西一点一点亲手做出来。”
顾长安说。
他给他们的资料里,有着很详实的数据。
哪怕是一个从未做过琉璃的匠人,拿着那份数据对着慢慢磨,也能磨出合格的镜片来。
他不在乎这些匠人懂不懂理论。实际上很多时候,工程应用反而比理论走得更远。
就譬如现在,大明有着世界第一的宝船,但有人能说出浮力、风力的理论与计算公式么?
再譬如未来,飞机从小型运载到大型运输,再到战斗机群与地空两用空船,科学家们都能展望歼星舰了,飞机为什么能飞,在理论研究上依然存在着种种争议。
可只要这件物品存在于世,就会引起他人好奇,就会有人为了这份好奇心一路钻研下去。
火种意义,就在于此。
所以顾长安第二次授课时,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这段时日耽误了大家很多时间,若是有人想要退出,尽可来我这里另一份礼物归乡。”
他身旁摆着的,是垒得有半人高的小木盒。他说完,便拿出一个盒子打开了:“这是我这些日子熬制的柚子糖与柚子酱。诸位跋涉劳苦,这点小心意,应当能补足身体的亏空。”
匠人们面面相觑,一个杭州府本地的工匠不由得问道:“猫老爷,这糖可与你外面那个水,是一样的?”
“是加入了那个水熬制的。”顾长安笑道,“给你们养身体我是认真的呀。”
他一承认,工匠们顿时有些坐不住了。
又有一人道:“猫老爷,真的给我们啊?”
“真的。”顾长安点点头,“这段日子耽误了大家赚钱糊口,我也不能教你们赚银子的本领。便只能这样补偿诸位一二。若是不想听了,尽可拿了礼物走人。”
“那官老爷……”
“不会有人追究诸位的责任。”顾长安立刻道,“你们可以随心选择。”
他这话一出,当即有人站了起来。那匠人搓着手嘿嘿笑道:“那猫老爷,我便……先走了?”
顾长安示意一旁的小徐举人将那盒柚子零食递给匠人:“辛苦了,归家去吧。”
有人带头,顿时不少匠人都站起了身。
小徐举人立刻道:“还请诸位乡亲都到我这里来,不要影响顾郎君授课。”
匠人们跟着小徐举人去了正厅,这一下,留在院中的竟不足两手之数了。其中泰半,还是工部送来的匠人。
顾长安看着他们,再次强调道:“我所讲的东西,不能带给你们钱财。”
“顾小郎君说笑了。”一个匠人道,“这手艺要是学了回去,今日换不了银钱,来日也能换大钱。”
“但在众人接受新事物之前,你还得坐许久的冷板凳。”顾长安说,“你能按捺住寂寞吗?”
又有一人笑了:“哪里会咧!他要是学会了,立刻跟我们回京进工部啦!”
上面那匠人就笑。
顾长安却说:“那我要是不让你去工部。我要你去行万里路,为万人解惑呢?”
那匠人一愣,他站在原地想了又想,才说:“这们手艺如此重要吗?”
在他的认知里,需要行万里路,为万人解惑的事物,无不是为天下苍生谋福祉的大事。这条路,是圣人所行之路。
“我不确定我能不能做一个圣人……”那工匠说,“但是我有手艺,也饿不死。如果必须要这样,那就做吧?”
他这话一出,在场的匠人都是一怔。
蒯祥起身抱拳,朗声道:“顾郎君,我等明白你的意思了。但我想说,工之一道,乃是‘执规矩、以度天下方圆’之道。”
“但行我道,不问前程。”
众匠人都站了起来:“但行我道,不问前程!”
……
夕阳西下,余下的匠人们也拿着柚子零食盒回了知府府衙。
他们的零食盒就纯粹是香嘴的零食,而不是告别的零食。
张文弼没有这个,便只能去馋吴中的。他看着盒中棕黄的柚子糖,直倒了一把在手心,倒得吴中心都抽痛了起来:“国公爷,你给我留点。”
“我就尝尝。”张文弼举着手,“就这么一巴掌的量。”
他说着,迫不及待地吃了一颗。
“这糖是不是糊了?”那奇怪的糊味过后,才是属于柚子的清香和糖的沁甜。
“怎么会呢?”吴中也拿了一颗尝尝,又去喊蒯祥,“蒯大郎君,你的糖是啥样的啊?”
蒯祥一脸茫然,到底还是把自己的糖拿了出来:“这糖很好看。”
他的柚子糖确实桃色的,裹着一层浅浅的白霜,一看便知这糖好吃。
张文弼:“……”
张文弼:“你得罪他了?”
吴中茫然看着自己的糖,好一会儿突然道:“我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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