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人听不懂猫咪的腹诽,他只是审视地看了手中小猫许久,干脆把猫往怀中一搂:“算了,救猫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便跟着我吧。”
“呜喵!”小猫惊叫一声,挣扎要跑。
那人抓着猫:“瞎跑什么呀?这般多的马,当心被踩死。”
他一手禁锢着猫,一手翻身上马:“全军听令,一路急行到驿站休整!”
他单手驾马,身后大红的披风被风灌满,高高扬起,像是最耀眼的军旗。
小猫被压在他怀里,整个猫都被人熏得暖融融的。它扭着身体,给自己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一抬眼,就看见了满目的红。
是军旗,是大鸟,是展翅的幼鹰。
“你放开我。”它小小声说,“我不跑啦。”
那驾马的人手一抖,差点勒马急停:“你这个小东西是个什么东西?怎还会说话?”
他一张口,就被灌了满嘴的风。
小猫咪翻了个白眼:“我是猫喵。”
“小猫精?”那人又迎着风问。
“呜喵……”小小的猫咪沉思半晌,“你要怎么说也可以。”
它回答完毕,就听见那人低沉的笑声。笑完了,那人又说:“在我们的故事里,遇到了妖怪,是要杀掉的。”
他原以为小猫精会害怕,结果小猫精却睁大了眼睛,问他:“这是你的愿望吗?”
“什么?”
“如果这是你的愿望喵……”小猫精慢吞吞地说,“那我也不能帮你实现。”
“什么呀……”驾马的人又笑了起来,“我还以为你会自戕以满足我的愿望。”
“不会的喵。你许愿的方式不对,我可以当做没听见的喵。”小猫精说。
“你还能帮人实现愿望吗?”
“那得看是什么样的人与什么样的愿望。”
雪白的小猫咪如此回答道。
那驾马之人负责运粮,前方交战正急,他的工作十分紧要,顾不得分辨“能实现愿望的小猫精”的真假。
只是既然遇到了,总不能放这么个小妖怪悄悄跟着,不若养在身边观察。
若是真是害人的精怪,也能有刀有枪就近杀之。
可那小猫精就真的像个小猫。
它小小一团,整日里不是睡觉,就是喵喵叫着讨食。
还很挑嘴!
连他自己都能吃的硬馍馍,那猫都不吃!
这么娇生惯养,怎么当妖怪?
驾马之人一边愤愤,身体却很诚实的去打鸟拔毛烤熟了,送到小猫嘴边。
若是临河休息,便派人下河捉鱼。能给全军添点肉味,也能堵上挑嘴小猫的嘴。
小猫总是长得很快的,等大军抵达前线。小猫就从能揣在怀里的小猫,长成了能站在马头上的小猫。
那人揉着猫耳朵发问:“你是个小猫精,怎么还像普通小猫一样长这般快。”
“小猫精也是要长身体的喵!”雪白的小猫心中不愉快,恨恨咬了咬人类的手。
人类被它咬得痒呼呼的,就缩回手指弹了弹小猫咪的额头:“我们到前线军营了,你且在我营帐里休息,莫要乱跑。他们见到陌生小动物,是会抓来吃肉的。”
“不跑喵。”小猫咪说,“我是一只聪明的猫猫。”
“你最好聪明。”那人又点了点它的小鼻头,才摘下大红斗篷离开了营帐。
走出几米远,又扭头回来,叮嘱道:“不可乱跑,知不知道?”
“咪嗷。”小猫精说。
连敷衍都敷衍得那么不走心。
可战事紧急,他也不能揣着猫去见爷爷。只好又点了点小猫,扭头出去了。
猫的时间总是比人类更快。
战争还看不见头的时候,小猫就已经长大了。
它有着草原里最少见的雪白皮毛,身姿修长而舒展,犹如一只狐狸。尾巴又大又蓬松。走在草地之中,便像一根硕大的狗尾巴草。
为了这个形容,小猫咪气得踹了他好几脚。
“是猫猫漂亮的尾巴!不是狗尾巴!”小猫精呜呜喵喵,“狗才不会有我这样漂亮的大尾巴呢!”
“是是是。”那人连连告饶,“狗哪里能有我们小尺玉厉害啊。我们小尺玉是最漂亮最厉害的猫猫。”
“这还差不多喵。”小猫咪把头一扭,“你跑出去好一阵子喵,我去给你抓点吃的补一补。”
茫茫草原之上,想吃一口肉是很难的一件事。
可是因为有小猫精在,这件事似乎变得容易了。
它总是知道哪里有猎物,它总不会空手而归。
原本养在身边,是想杀掉它的。可是养着养着,却只觉得这是世界上最好的小伙伴。
小猫精又怎么啦?
小猫精从不害人。它比人可好太多了。
他坐在营帐里,一边让军医给自己换药,一边时不时地望向敞开的营帐门。
直见到那一抹雪白的小身影疾驰回来,他才松了口气。
“殿下在看什么呢?”军医问他。
“我的猫。”他说,“我等它一夜,可算是见它平安了。”
他一边说,一边拿起自己的随身玉佩。那玉佩上套了一根细长的绳子,等猫一靠近营帐,他就扬了扬玉佩。
“尺玉,你日后出入得带着它。”他说,“见玉佩如见我本人。你带着它,便无人敢伤你了。”
小猫咪看了一眼旁边的军医,娇娇地:“喵呜。”
第168章 【一更】小猫咪脾气大着呢。
马车缓缓停了下来。
那王大伴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顾郎君, 白七爷。咱们到了。”
尺玉止了话头。它站起身抖抖毛毛,确认自己看起来蓬蓬松松天下第一可爱了,才矜持地说:“长安可以抱我了。”
白七瞥了它一眼, 直接将小猫咪的后脖颈一拎, 扔上自己肩膀:“坐稳。”
“呜喵!”尺玉震怒,“我的毛毛!”
白七推开车门, 闻言就道:“他若因为你的毛塌了就认不出你, 还当什么猫主人。”
他语调讥诮,一旁的王大伴低眉垂目恍若未闻。
尺玉哼了一声,又娇贵地端坐在了白七的肩上。
白老虎也挺好的。至少他比长安高,坐在他肩膀上猫猫视野好。尺玉自我安慰两句,又扭过头冲长安喵喵。
顾长安扶着白七的手缓步下车,一抬头, 却见马车已经停在宫内, 而眼前就是乾清宫。
不得了, 居然直接把马车开到乾清宫跟前了。
见他也下了车,王大伴才眉开眼笑地柔声道:“三位爷随我来吧。”
三位。
尺玉心里高兴, 悄悄勾起了小尾巴。
王大伴点头哈腰地在前面带路, 一进乾清宫的门, 顾长安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药味。药味之中,还夹杂着炭火的热气。
宫殿门窗紧闭,四角点着炭火, 还有压抑的咳嗽声传来。
“陛下。”王大伴快走几步,他站在左侧一道朱红小门前, 朗声道, “人到啦。”
“快, 快请进来。”那声音温和, 带着些迫不及待。
尺玉在白七肩膀上不安地抓了两爪,白七伸手拍了拍它的小爪子,率先走了过去。
朱瞻基在一旁的暖阁里,正披着一件外氅坐在床上。
他脸色略有些发红,嘴唇却在发白。一双眼睛晶亮地看着门口。
白七拎着人走进去,四处扫了一眼,没有说话。
顾长安拱了拱手,道:“殿下。”
“想来你就是顾长安了。”朱瞻基笑了笑,“果真是罕见的好儿郎。”他说完,又咳了两声。
这个屋子里点着火墙,温度极高,却未开窗。
“人病了,空气流通就变得很重要。”顾长安说,“开扇窗吧。”
王大伴略一犹豫,就听朱瞻基道:“听郎君的。”
“喏。”王大伴连忙走到一旁,将窗户推开半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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