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今是笑了一下:“为了看生死簿。”
“为什么?”
薛今是摇头,没有说,而是道:“你要是想看,那就看吧。”
宴来朝顿了顿,转头看向战斗中心。
整个幻境都是以薛今是的记忆为载体,所以视角也是属于他的,画面中有忘川河与奈何桥,也有那些不断上前阻挠的鬼差,但没有薛今是自己。
看不见他,自然也没办法得知他当时的状态。
宴来朝问:“那时候你累吗?”
薛今是懒懒点头:“当然累,那些鬼差前赴后继……我是人,又不是神。”
地府还存活的鬼差迎战,却接连惨败,‘薛今是’为了达到目的虽然下了狠手,但却没真的将谁打的魂飞魄散。
四周鬼差围绕,但他们显然非常忌惮‘薛今是’,结束一轮攻击之后,迟迟没有再次发起进攻。
过了一会儿,身穿白衣,头戴高帽的陌生无常发出警告:“小道士,我劝你从哪里来就快回哪里去,崔大人过来之后,你可就走不了了。”
对话还在继续,宴来朝道:“崔大人是谁?”
薛今是:“我那边地府的判官。”
宴来朝一瞬间就明白了他当时的打算,诧异道:“生死簿在判官手中,所以你闯地府,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就是想引出判官?”
“嗯。”薛今是承认。
宴来朝摇头,“地府不止判官一个鬼神,为什么你就确认,出来的一定是他?”
“分明还有酆都大帝、十殿阎罗,甚至是孟婆。”
他的质疑很有道理,薛今是偏头看向奈何桥,轻轻笑了一声:“在这里站了这么久,你还没发现,奈何桥上缺了什么吗?”
宴来朝一顿,回身看向桥头,迟疑道:“孟婆不在?”
薛今是淡淡道:“酆都大帝、十殿阎罗……那时候偌大个地府,只剩下了一个判官。”
“发生什么了?”
薛今是没有回答,那边天际一阵清音响起,判官踏着梵音从群鬼中央缓步出来,腰间别着一支碧玉做的笔。
群鬼俯首,判官直接站到最前方。
宴来朝听见他说:“自欺欺人无谓挣扎……薛今是,你该回去了。”
这语气,分明是明白‘薛今是’此行的目的,也清楚他的身份。
宴来朝沉思。
判官:“你想看生死簿,恕我不能答应。”
“为什么?哈哈哈……”判官忽然笑了起来,但语气中却含着一丝悲怆。
“天地塌陷,众神陨落,生死簿与天地同生,已经自毁了。”
“我说过,生死簿已毁,拿什么给你?”
“你、冥顽不灵!”
判官被不知说了什么的‘薛今是’激怒,忽然被迫动起了手。
判官级别的鬼神动手,堪比方才的万鬼齐喑。
从他不断退后的动作之中,可以看出’薛今是‘十分凶狠,但判官却像是顾及着什么,一直没有下狠手,只是被动防守。
薛今是忽然觉得没趣,他道:“别看了。”
宴来朝立马收回视线,转身和他对视,道:“你最放不下的,是这个?”
“因为没看到生死簿?”
薛今是抬眼看他,本来不欲多说,但却在宴来朝的注视下鬼使神差点了头。
他点头后一顿,又摇了摇,否定:“是也不是。”
薛今是淡淡道:“与其说我放不下的是生死簿自毁,不若说,我放不下的是那个没救的世界。”
生死簿是天生圣物,上边记载了万物生灵的诞生与毁灭,只要世界还在,生死簿就永远存在。
而在这个幻境中,生死簿自毁了。
薛今是大闹地府,所求不过是自欺欺人地想要去验证,想要得到一个“生死簿完好无损”的回答。
宴来朝张了张口,薛今是表情过于平静,根本从上边看不出他任何想法。
他觉得这个时候薛今是应该是难过的,于是放下所有疑问,转而换了个话题:“那地府的鬼神去了哪里?”
薛今是呼出一口气,道:“献祭了吧,神灵诞生于天地,自然也要归于天地。”
说完这句,他就闭口不言。
宴来朝没有理清思路,但他想不能逼薛今是,有的事情,他愿意说了,自己再听也不迟。
身后天地色变,薛今是径直走到三生石边上,道:“找到了,阵眼。”
宴来朝看过去,“阴阳幻境有两处阵眼,这是第一个?”
“嗯。”薛今是把手放上去,示意他跟上,说:“这个阵眼通向下一重,下一重解开,就能破除幻境了。”
“好。”宴来朝说着,再次牵住他的衣角。
眼前画面骤然一变,再睁眼的时候,却猛然陷入一片漆黑之中,伸手不见五指,宴来朝睁眼什么都看不见。
他还没出声,却听到薛今是忽然问:“宴来朝?”
“嗯?”宴来朝回应,“我在。”
他拽了拽手中衣角,道:“怎么了?”
空气中有一瞬间的凝滞,薛今是默不作声动了动,察觉到衣摆被拉紧,停顿之后才开口:“……没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宴来朝总觉得薛今是的语气有点不对劲。
他伸出空闲的那只手,掐诀念咒,随后漆黑一片之中火光骤现,焰火立在宴来朝指尖跳跃。
身前两米被照亮,宴来朝一抬眼,就见到薛今是的脸。
他蹙眉,反手捏住薛今是手腕,道:“怎么了,你脸色怎么突然这么苍白?”
“是阵法的原因?”
薛今是摇头,他这时候好像才想起法诀,同样在手心生出一团火焰。
宴来朝见他神色缓和了许多,手上没松,打量完四周之后,问:“这里是……你最恐惧的记忆?”
薛今是点头:“……嗯。”
四周静悄悄的,再没有其他人,但除了漆黑一片,却没有任何危险的气息。
“这里有什么?”宴来朝问。
“这里什么都没有。”
薛今是说完,又开口:“阵眼找到了,出去吧。”
宴来朝回头,见他捏碎掌心的焰火,一瞬间空气开始扭曲,随后眼前骤然变换──他们又回到了之前的树林。
四周虫鸣声细碎地响,宴来朝忽然回过神来。
他回头:“你……怕黑?”
薛今是一顿,没有遮掩,直接承认了:“嗯。”
宴来朝想,难怪他房间昏暗了就想开灯。
但细想之下又觉得不对劲,地府昏暗无光,那个时候他为什么又能丝毫不惧怕,直接闯入?
幻境能映射心中最恐惧的一件事,薛今是怕黑,这不假。
似乎是猜到宴来朝在疑惑什么,薛今是道:“畏惧黑暗,那是死后才开始的。”
猝不及防听他谈到自己的‘死亡’,宴来朝愣怔,心尖上莫名发疼。
这时候忽然响起一阵手机铃声,薛今是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来电显示上写着付桓宇的名字。
宴来朝这才道:“我们已经破除幻境,付桓宇去哪儿了?”
薛今是接通电话。
──
前边两人消失,付桓宇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就这么凑巧,进入了他们说的“幻境”。
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他鼓足勇气一转头──
“艹啊,救命!”
碗大的蛤、蟆从地上蹦起来,立马击溃了付桓宇的心理建设,他大叫一声,眼泪被吓得狂飙,转身拔腿就跑。
“师父,师父!救命啊!!”
四周树木茂盛,枝条伸出来,付桓宇跑的很急,身上被勾出了好几道口子。
属于爬行动物行走的窸窣声不断响起,蛙叫声中,还夹杂着隐隐的翅膀扑扇动静,付桓宇浑身鸡皮疙瘩掉一地,紧张到心脏发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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