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泊舟温声:“好,为夫错了。”
背后。
传来陈安焦急的声音:“王爷终于回来了?”
“……”
孟欢把头调了出去,一秒回归正常人,生怕刚才撒娇的话被第二个人听见。
“什么事?”蔺泊舟声音也端正平稳了。
“许多人送了礼堆在后院,还下了拜帖,择日要来王府拜见王爷。陈安不知道该不该收,全停着,现在等候王爷的安排。”
安排安排安排。
总有一天,把你们这群打扰小情侣谈恋爱的都鲨了!
孟欢:qaq。
蔺泊舟舌尖玩味着俩字:“礼物。”
陈安很聪明,这些事情没有擅自决定,而是拖拉着等蔺泊舟的指示。
原因简单。
蔺泊舟作为曾经朝廷的权势中心回到辜州,势必卷起惊涛骇浪!他今晚对辜州官员表现的态度决定了接下来这段时间他在辜州的处事方式,好不好巴结?热衷于政事否?想分割辜州哪块利益?
他的表现,也会被人记录呈现给宣和帝。
与世无争,还是野心勃勃。言行一致,如果不一,那他欺骗宣和帝暴露后势必会被反噬,也许不会对他造成物理伤害,但忠臣名头至少保不住了,反而更会被骂装模作样。
蔺泊舟搂着少年的腰身,孟欢困倦时不想听政治只想回屋子睡觉,可被蔺泊舟拽住不能动,正有些挣扎。
“夫君,放开……”
蔺泊舟拨弄了下他的头发:“马上陪你回屋睡觉。”
他抬眸,轻描淡写一句话:“都退回去。”
猜到蔺泊舟会做这个选择。
陈安弓着腰,谨慎问:“是,那借口是……”
理由要是不充分,就更显得假惺惺。
蔺泊舟目光看向他,唇角勾出了一抹薄笑:“先王、先王妃过时本王未能守孝便去了京城,实在有违人伦之理,如今罢去官身回到辜州,内心愧疚,决定为父母守孝一年。”
他顿了顿,
“守孝期间不见任何客人,这个借口够不够充分?”
第120章
传出去多么好听的名声啊!
蔺泊舟在京城摄政六年勤勤恳恳为民请命,朱里真入侵时置生死于度外御敌,得胜后被奸臣背刺依然忠心耿耿,如今回到了辜州,第一件事便是为父王母妃尽孝。
可是……
蔺泊舟开始算计时,每一颗棋子落得都完美至极,仿佛最紧密的刻度尺般恰到好处。陈安跟着他十几年,越是看到毫无瑕疵的完美,越能感受到蔺泊舟至深沉至黑暗的疯狂。
他声音发抖,领命道:“是,王爷。”
蔺泊舟带孟欢回屋子休息,陈安辞谢了全部客人将帐册划清,和夜里喝完酒的山行打了个照面。
山行垂头看他的账册:“王爷让把东西都送回去了?”
“都送回去了,一个没要。”
“理由是为给先王先王妃守孝,这一年都深居简出?”
“对。”陈安心脏砰砰砰跳着,茫然看他,“平止,我这心跳的好快,近日总觉得心慌气短,最近到底怎么了?”
“到底怎么了?”山行笑意收敛,看了一圈周围没人,“王爷的目的你不是猜到了吗。”
陈安冷汗直流,唇色苍白。
他瞳孔中倒映着恐惧,握紧了账册的手剧烈颤抖,眼泪霎时涌出:“我恨陛下无情,逼得王爷走上这条不义之路……我恨陛下无情,分不清好坏忠奸,让王爷万念俱灰心如死地……我恨……”
山行被他感染,盯着他沉默。
“你我都是读书人,最畏惧一个‘反’字。可如今朝廷倒行逆施,已非我们执着追寻的‘正’。朝廷已‘反’,那‘反’朝廷,反而是为‘正’。你我都知道王爷没有任何错,连他都不在意羽毛,你我还求个什么忠名?”
陈安泪落:“你何苦来猜疑我?我心中没有你所说的‘正’‘反’‘忠名’,只为王爷叹息,只为将来担忧。”
“我也为未来担忧。”山行咬牙,“可王爷待我们不薄,就是刀山火海我也去,白骨尸窟我也去。”
屋子里没有其他人,到底怕隔墙有耳。
他们说的话,尺度已经太大了。
陈安拿帕子擦干净眼泪:“不要再说了,做好王爷交待的事吧。”
-
第二天上午蔺泊舟回了王府。
孟欢站门外打量眼前的高门深院,杏眼明亮:“这就是我们家啊?”
蔺泊舟握紧手杖从车上下来,语气懒散:“怎么?不满意?是没有京城的院子大。”
“不是,”孟欢撇了下唇,“搬新家心情好,你怎么可以这样说我。”
蔺泊舟笑,和他一块进了门。
孟欢也得知蔺泊舟要为父母守孝一年的消息,扒拉他袖子,问:“这一年真的门都不出了?”
“不会,”蔺泊舟回勾住他的手,示意安抚,“只是行为举止收敛一些,辞谢别人也有借口。”
哦。
孟欢松了口气。
昨晚蔺泊舟还答应要带他出去打猎呢。
进了正厅蔺泊舟跟府里的管事说话,大概在询问这六年府里的情况,孟欢坐椅子里喝了碗茶,片刻后听见蔺泊舟道:“本王去换身衣裳。”
孟欢不解的声音还没问出,人便转身离开。
以为只是普通换衣,没太在意。
孟欢把茶水喝了半碗,屏风后蔺泊舟走上前来,素白流纹的长袍垂坠及地,乌发里的金玉也换成了素净的木簪,脚步款款,整个人透露出一股清淡至极的俊雅气,极端禁欲庄重。
“……”孟欢眼皮跳了一跳,指尖捏紧茶盖。
蔺泊舟穿衣裳,要么绯红,要么雪白,这两身衣裳他穿得最好看,孟欢心里也最喜欢。
蔺泊舟坐到他身旁拿了碗茶:“眼睛直了。”
“……”
孟欢连忙揉了下眼睛,清纯无辜道,“怎么了,就觉得你穿这身好看。”
“好看?欢欢喜欢就好,接下来还要穿一年。”
“……”
孟欢眼皮跳了一下:“穿一年?为了守孝。”
“嗯,守孝要穿素净衣裳。忌讳穿红戴绿,浓妆艳抹。”
“好吧,”孟欢思索,“那我要不要穿?”
“你想穿?也行。”蔺泊舟声音平淡,“毕竟你也是父王母妃的儿孙。”
孟欢再把他从上到下看了一遍。
他端着茶杯啜饮一口:“我还是祭祀的时候穿吧,平时就不穿了。”
蔺泊舟从来不难为他:“欢欢年纪小,穿些颜色鲜艳的衣裳更好看。”他侧头继续跟王府总管说事情。
雪从屋檐飘落到地面,纷纷扬扬,偶尔飘进来几缕化在门槛结一层薄冰。
孟欢端着茶忘了喝,东张西望打量他和蔺泊舟的家。
从穿进王府人生地不熟到被安垂绑架,再去辽东打仗,惊险回到京城,没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
感觉跟做梦一样。
蔺泊舟跟管家说完话,带孟欢去安息堂祭祀。
给父王母妃牌位上香以后就没什么事了,真正清闲养老的日子到来,孟欢吃完饭点着筷子:“下午干什么呢?”
上次以后孟欢对打马吊兴趣缺缺,想了想:“带我在王府逛一圈?”
“看看咱们的家也好。”蔺泊舟拄着手杖站起身。
他俩逛园子,没叫吟诗作赋的清客,只是两道身影手牵着手,下人和侍从远远的跟在背后。
园子里梅花红树落满积雪,天地银装素裹,孟欢在雪里跑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什么,让游锦去拿画架。
蔺泊舟:“怎么了?”
孟欢:“在坼州时你眼睛看不见,打胜仗我说了给你画,夫君你等着,我现在还能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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