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兄,朕永远不会嫌你烦的。”宣和帝推心置腹说完,又眼巴巴道,“可是,那笔钱,真的不能分朕一百万修棋宫吗?”
蔺泊舟唇合的更紧。
他的手扶着椅背,微微攥紧后,手背浮出了青筋。
对他的提议不赞同至极。
宣和帝叹气,知道不可能了。
蔺泊舟晋为摄政王后,其实从来没让宣和帝受过委屈,自己该有的都有,可宣和帝总觉得,好的东西是不嫌多的,他想要的东西也总要不够。
宣和帝倒回床上,双腿一晃一晃,“修棋宫当真是个过分的要求吗?可朕是皇帝,如果想要个棋宫都没有,那也太没劲儿了。”
可他却不知道,修建棋宫的百万两银子,可以造多少坚船利炮,修筑多少军备,让多少灾患中的百姓吃上饭,而不至于饿死。
宣和帝耳畔没有回答。
蔺泊舟牙关紧咬,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只怕下一句话便是对他的怒骂。如果,只是说如果,宣和帝不是皇帝,这种天真又残忍的人出现在他面前,会被他一腿踹出心头血。
只想着自己要,却从来不做出什么贡献。
蔺泊舟坐椅子里,半晌,重新恢复了唇色。
他站起身,语气淡漠:“下一次的经筳日讲,微臣会给陛下换几个老师,重新讲讲仁政和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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蔺泊舟站起身,出了养心殿,回到内阁。
他们花了很长的时间来议定这笔钱如何使用。大宗国库年入也才两千万两,两百万两,是大宗一年十分之一的收入。
蔺泊舟想起了崔阁老贪的那笔钱。
他很冷静,也很能忍,没急着敲打他。让崔阁老贪,可崔阁老蹦跶不了多久了,这笔钱早晚会回到国库。
终于议完政事,钱最终分给军饷和百姓。蔺泊舟走到皇城门口,刚要上马车,传来一个无比焦急的声音:“王爷!”
是陈安。
他一向冷静,可这个声音却惊慌失措至极。
蔺泊舟脑子里闪了一下,侧过脸,唇线冰冷:“说。”
陈安的声音,如瓷瓶堕地,摔得七零八碎。
“王妃,王妃不见了!”
第57章
茶楼客人被遣散, 衙门护卫将里外围得水泄不通,正门看热闹的百姓围堵成一片。一列威严的护卫骑着马而来,长刀和盾牌分开了人群, 留出中间宽阔的任人行走的过道。
身姿如玉,挺拔如竹的男人下了马车,让人搀扶着,绣着蟠龙纹绣的绯红衣袍匆匆拂过人群。
茶楼有一道门槛,蔺泊舟皂靴踢在上面,被绊了一下,向来稳当端正的肩身忽向右倾斜,差点摔倒在地。
“王爷!”王府护卫指挥使张虎惊呼。
他想搀住蔺泊舟的手臂,“属下扶着王爷!”
但袍袖之下,被重重地推开,男人的手冰冷至极,没有任何温度。蔺泊舟走过门槛,脚步停在早已空荡荡的后院,像是要寻找什么,白纱覆住的双眼扫视着周围,半仰起下颌。
萧条的背影,颈间骨感分明的线条,半抬着,好像在雨中淋了许久。
“茶楼都搜查了?”声音也阴湿。
“回王爷,都搜了,没找到人。墙壁有踩踏的迹象,属下们四处询问过百姓,已在城中发布了搜查令,正在紧急寻人。”
蔺泊舟闭着眼:“确定被绑了?”
张虎思索着说:“游公公和两位侍卫兄弟被药麻晕, 周围虽然没有打斗的痕迹,但主子大有可能也被麻晕,因此,被绑的可能性很大。”
被绑……
那绑他的,会是什么人呢?
若是单纯索要钱财,绑匪凶猛,少不了一顿皮肉之苦;若是为了美色,情形显然更加险恶。
……然而最糟糕的,若是有心之人,明知孟欢是蔺泊舟的王妃仍然绑架,除了钱财,若单纯为了寻仇和报复,恐怕不是脱掉一层皮能应付的,兴许有性命之虞……
蔺泊舟袖中探出的瘦削手腕垂着,垂下眼睫,“王妃为什么在茶楼?”
“游公公说,主子想在茶楼等王爷下朝,一道回府,谁料——”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再多说一句,都是对王爷莫大的刺激。
蔺泊舟浑身像是浸在寒水中,喉头轻轻颤动。
他向来冷静又理智,护卫还是第一次在他面上看见如此苍白的颜色。
……原来是为了等自己。
蔺泊舟胸口泛起一阵阵的刺痛,齿尖咬出了血腥味,“这几天,来府里的信全收,发现有绑匪的信件第一时间交给本王;另在城中搜查,城门加强巡逻,任何物品输送需要严密检视。”
他顿了顿,下了死令。
“不得有误。”
张虎昂声抱拳:“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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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线明亮前,孟欢闻到了浓重的灰尘气。
黑纱被解开,他身处一间柴房,角落堆放着柴火,面前放了一张桌子,靠窗的地方是一张简陋的木床,放着几件破烂的衣裳。
安垂和几个壮汉站在房间观望。
安垂捏着鼻子,唇角扬起恶劣的笑:“之前这里住了个鳏夫,前几天喝毒药死了,腾出个地儿,暂时让你住。”
孟欢闭了闭眼。
他忍住了一拳打死他的冲动。
孟欢的长相属于俊美清新的少年脸,当他安静不说话时,看起来倒是很温和配合,不会激起他们内心的暴怒。
安垂对他打量再三,突然拽过他的手腕,放到桌案上,“你会画画?”
孟欢小声说:“会。”
遇到穷凶极恶的盗匪暴力打不过,那一般先选择配合对方,保住性命最好。孟欢心里虽然害怕,但猜到他应该要利用自己,尽量配合着。
安垂拍了拍手,一个族人立刻奉上了纸笔,他坐在桌子旁,手里把玩着一把刀,抛来抛去,似乎一不小心就会把手削掉一块肉:“好,你现在,画一张我的肖像。”
“……”
不清楚他要干什么。
孟欢配合地接过了纸和笔,剪掉一部分毫毛,用细腻的笔触对着安垂勾画起来。他低头安安静静地画画,耳畔蒙上了一层白皙的细绒,瞧着精致又脆弱,像一只精美又易碎的瓷器。
安垂看他的笔法,而他的背后,有人注目着孟欢这张脸,忍不住舔了下嘴唇。
奇怪的是,这群穷凶极恶的暴徒十分耐性,并没有催促孟欢,只是静静地等候他作画。
等候了也许快一个时辰。
孟欢递过纸张:“画好了。”
页面上是逼真的工笔画,线条把控非常漂亮,画的和真人相似度极高,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安垂满意地鼓了鼓掌:“不错。”
不解,但孟欢还是规规矩矩坐着,没有说话。
心里也在打着算盘,安垂不可能就是让他来画画的吧?
安垂捏着画,笑着往外走,“很好,恭喜,你的晚饭有着落了。”
孟欢不解:“?”
安垂已经走了出去。
一个魁梧的男子从背后掏出几个馒头和一壶水,丢到孟欢面前,“噶——”,门猛地关上,柴房内的光影变得黑暗。
脚步声越走越远。
晚饭原来就是这几个馒头。
“呼……”但是,孟欢听到自己松了口气的声音。
这群人总算走了。
他后背发麻,一直情绪紧绷,此时肩膀泛起微微的酸涩感。孟欢深呼吸了一下,肚子里早已咕咕乱叫,泛起饿感。
回想从被药晕到现在的经历,感觉像幻觉一样不可思议,孟欢拿起硬邦邦的馒头,送到嘴边咬了一口——
——梆硬。
咬都咬不动QAQ。
还掺着碎石头,吃一嘴沙,硌嘴巴。
孟欢唇瓣忍不住往下一撇,在黑暗里,眼眶泛出了一圈红。
要是蔺泊舟在的话,绝对不会让他被绑了,还跟讨饭一样吃东西。
孟欢尝试着再咬了一口馒头,粗糙的质感,也不是不能吃,就着壶里的水泡软了能咽下去,勉强果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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