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十辆手推车,每一辆都对应着一个坊,坊中但凡有长期预定奶茶的人家,哪怕只要一杯也会送奶上门。
晨光熹微,坊道中行人寥寥,赶路的货郎一脸愁苦,宿醉的赌徒睡眼惺忪,唯有穿着蓝白制服的少年精神抖擞,步履如电,让人不由为之一振。
永安侯府,钟鸣鼎食之家。
早饭刚刚端上桌,楚记的奶茶便送到了。
楚云和趁着热乎劲喝了一大口,颇为“遗憾”地感叹:“大兄和阿爹怎会不喜甜食呢?不然我也给你们订一份,如今只能看着我和阿娘吃了,真是可惜。”
永安侯和世子楚凌和已经不知道多少次食不下咽了。
崇业坊,钦天监主簿府上。
八品清廉小官,家中人丁不多,从前皆是主簿夫人亲自洗手作羹汤,然而自打入了冬,夫人在月子里落下的寒症便发作了。
幸好有了楚记的“养生奶茶”,才让主簿夫人的气色逐渐好转,而年轻的主簿与膝下的一儿一女亦能喝上一杯香甜又强身健体的“高钙奶茶”。
永宁坊,寻常耕读之家。
家境并不十分殷实,只因家中独子科考在即,老母亲才咬咬牙订了一旬的“补脑奶茶”。
跑腿小哥把对方的情况反映给总店,不用知会楚溪客,云娘子便做主送了这位母亲一张打折卡,还承诺她家学子若来年高中,这三个月的奶茶钱悉数退回。
听说,那位举子近来读书越发用功。
……
就这样,等到各家各户都用起早膳,跑腿小哥们的小推车中原本装得满满的奶茶筒就一一换成了前一天喝完的空筒。
大多数人家都会刷洗干净,偶有哪家忘了也没关系,总归带回仙草园后还要用沸水足足煮上一刻钟。而且,每个竹筒上都做着记号,各家之间不会混用。
回程的时候,跑腿小哥们便不像去的时候那般匆忙了,大可以慢悠悠地拉着车子,边走边看街边的风景。
这时候街上的人才渐渐多起来,通济坊那边的跑腿小哥吃完大锅饭,也出来上工了。
虽然都是楚记的跑腿小哥,但两拨人无论打扮还是精神面貌都不大一样。
野狗帮那一批制服是黄底蓝边的,背后插着小彩旗,身旁跟着猫或狗,少年们的性子大多也是随和讨喜的,这样才能招揽来生意。
仙草园这拨少年更像军人,虽然年纪不大,但个个稳重可靠,鲜有懒散不着调的。
为了给他们添些少年人的朝气,楚溪客特意给他们定制了蓝白相间的制服,背后没有旗子,头上却多了个缀着猫耳朵的羊绒小帽。
别说,可可爱爱的帽子一戴,哪怕原本只有三分俊朗的少年眨眼间拔高到了五分。如今,长安城中已经有不少男男女女在效仿了。
虽然两拨少年分属不同的作坊,但彼此间偶尔撞见,还是觉得很亲切,别管认识不认识,都会打个招呼。
偶尔有被退货的奶茶,仙草园的小哥可以做主送给丸子坊的小哥喝;若正赶在丸子坊的小哥吃午饭的时候,仙草园的小哥也会被拉过去一起匀一碗丸子汤。
这就是楚溪客一直在传达的理念:“做有温度的楚记,让每一位员工都有家的归属感。”
目前来看,还是挺成功的。
***
别管楚记做得多大多成功,楚溪客一直没有退出一线岗位,但凡有时间,他都会去丸子铺或奶茶铺帮忙。
今日便是如此。
每次他一来,店里的临时工们都会围拢过来,看着他调配奶茶,并努力记下来。
熟客们也乐意看到他,奶茶拿到手了也不走,就倚在柜台旁一边喝一边跟他说话。
这时候就会体现出楚溪客的社牛属性了。这边他笑盈盈地跟熟客搭着话,也不忘照顾到那些面生的新客。
“这位郎君不是平康坊的吧,之前没见过。”
对方似是没料到楚溪客会注意到自己,不由一笑,说:“我是怀远坊的,听说了您家的奶茶,过来打上一筒给家里的娃娃尝尝。”
旁边有人搭话:“怀远坊在长安县吧,到这边得走上好一阵呢,怎么不干脆叫个跑腿?”
此话一出,这人便被同伴杵了杵,这还用说吗,当然是想省下几文跑腿费!
楚溪客同样看出新客的尴尬,不着痕迹地解围:“巧了不是,我正想找个怀远坊的客人打听一下——怀远坊那边可有临街的空屋出租?开铺子的话市署那边管得可严?”
对方看出楚溪客的好意,忙道:“前几年不行,这两年松快多了,我家对门就有一个卖水盆羊肉的,每日临近午时开门,暮鼓敲响便闭店,生意不错。”
楚溪客道:“我最爱吃水盆羊肉了,回头就过去瞅瞅,若能找到空铺子,就在您家附近开个奶茶分铺了。”
对方惊喜道:“这敢情好,以后再买奶茶就方便了。”
楚溪客手里的奶茶刚好打包完成,又额外送了他一包小坚果:“头一回来,不知道您家娃娃吃不吃得了这个,就没给您放进去。”
对方知道,这是楚溪客给的赠品,道了声谢,笑呵呵地离开了。
一天下来,类似的事情发生了不少。但凡从楚溪客手里接过奶茶的人,没有一个不是心满意足地离开的。
***
第二日休沐,楚溪客为了犒劳大家最近的辛苦,把黑子和蒲柳几人一起叫到蔷薇小院,做暖锅吃。
说白了就是火锅和麻辣烫的结合体,愣是被他整出了仪式感。
首先,在楚溪客的安排下,长辈与后辈们分桌坐下。然后,他便穿着淡蓝色的厨师服,带着厨师帽,推着小餐车从灶间出来,后面还跟着云飞和云柱,同样一人推一个餐车。
楚溪客的车上放着大大小小的砂锅,云飞的车上放的是口径不一的碳炉,云柱那边则是新鲜的肉块和菜蔬。
楚溪客一个眼神示意,云飞就把烧热的碳炉一一摆在众人跟前了。紧接着,楚溪客便在每一个炉口放上一口砂锅。
锅里煮着汤底,亦是温热的,稍稍拨动一下炭火就煮开了。
汤底各不相同,楚溪客依着平日里对众人的了解,调配了大骨汤、菌菇汤、麻辣汤、奶油汤等不同口味。
然后就轮到云柱上场了。半年来,他一直在跟着云烟学刀法,于是现场给大伙表演了一个。
只见他把肉块放在一个一尺见方的小案板上,然后一手托案板一手拿刀子,如同切刀削面一般“唰唰唰”记下,纤薄的肉片便飞到锅里去了!
一圈转下来,每个锅里都有了六到二十四片肉不等,而案板上的肉块刚好一片不剩!
黑子跟他混熟了,笑着起哄:“柱子,你这不行啊,为啥这个锅里肉片多,那个锅里肉片少?”
云柱憨声道:“我是按人头数的,小郎君说了,每人三片。”
众人一看,可不是么,姜纾跟贺兰康用的二人锅,因此放了六片肉,黑子这边是八人锅,所以放了二十四片!
黑子竖起大拇指,其余人也毫不吝啬地夸赞起来。
云柱昂首挺胸,得意得很。
一家人就这么热热闹闹地吃了起来。
楚溪客原本和钟离东曦以及云字辈四人组一桌,中途五公主闻着香味过来蹭饭,把云崖和云霄赶走,拉着云竹坐下。
于是,云崖和云霄就有幸分到了二人锅。
剩下的就是黑子和云飞这帮少年了,自由组合,还能串桌吃!明明每个桌子上的配菜都一样,他们愣是觉得抢着吃的香。
这种情况下,守规矩的孩子就要吃点亏了,比如蒲柳。属于他的那三片肉不知被那个小崽子抢去了,第二拨、第三拨同样如此,吃了半晌,他光捞粉丝和菠菜了。
黑子一直注意着他,终于看不下去了,一把将蒲柳旁边的小豆丁丢开,强势地坐下去,然后把自己碗里的肉都拨给蒲柳。
蒲柳脸色不大自然,还隐隐透出殷红,压低声音道:“你别这样,再让人看出来……”
黑子啧了一声,故意做出漫不经心的样子,说:“千万别感动,我就是怕你饿死,反倒显得我家帮主抠门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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