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当初他走过书铺门口时会莫名停下脚步,或许有些人,命中注定就是特别的。
他想要履行儿时约定、一直暗中寻找护持的人,和想要看到对方实现愿望、把对方的未来也当做自己未来的,原来是同一个人。
就只有这一个。
确认了这点后,容昭的状态似乎多了些鲜活,病情也莫名好了些许,似乎可以再多撑上一段时间了。
即便忙得厉害,他还是会想办法偶尔去看一眼祝子翎,哪怕只是擦肩而过的短短一瞬,遥远距离外的惊鸿一瞥。
只是时间越来越紧迫,很快容昭连去远远看一眼祝子翎的机会也越来越少。天下最煊赫的权势争夺、最残忍的生死倾轧,容昭都必须要费劲所有心力才能在这种局势中拼到一分胜算。
只有他知道自己强大的表面之下,其实内部却早已被挤压得千疮百孔,唯独想起少年绚烂的笑脸,才能稍微喘一口气,在已经浸透了死寂的仇恨里,找出一丁点对未来的期待来。
好在一切进行得还算顺利,他杀了其他的争夺者和原来的皇帝,在反对者的鲜血中登上帝位,终于从无尽的仇恨重压下得以解脱。
然而虽然坐拥了天下,他却还是一个没有未来的人。
成功之后,容昭首先想到的就是祝子翎,他想要再不仅仅是远远地看上一眼,而是再无顾忌地直接和对方相认,和对方分享这份喜悦,光明正大地派人保护他、给他一切想要的,让祝家的人都得到应有的惩罚……
可惜这些想法都只是开了个头,就不得不被容昭自己掐断了。就算坐上了皇位,他也还是一个即将要死的人。或许祝子翎对于他这个突然冒出来、莫名就觉得彼此交情甚笃的家伙不会太在意,等到他哪天死了也不会怎么伤心,但他杀人太多,死后权势更迭,九成会被清算,到时明显受他重视的祝子翎恐怕也会被牵连。
他这个将死之人的靠近,会葬送掉祝子翎的未来。
容昭只能死死克制住了自己接近对方的欲|望,就像之前一样,仿佛根本不曾认识这样一个无足轻重的少年。
只有他才知道他们之间有着那样的联系,而祝子翎始终一无所知。
容昭登基后的宫宴,祝子翎的位置与高高在上的皇座相隔甚远。他还是只能和以前一样,就这么远远地看了祝子翎一会儿。
而后一字未提。
之后他很快找机会清理掉了祝家的人,把祝家的家财都留给祝子翎,给他扫清了所有障碍,希望他可以去过理想里的生活。
摆脱了祝家人的祝子翎不再决心科举,反倒是搬到京郊,每天悠闲度日,琢磨起了开什么商行,眼睛里的光彩还是一如既往。
容昭如今再不缺人手,暗中派了亲卫去保护照应,对方日日夜夜的一些生活琐事,写成了厚厚的信,隔三差五就会递到令天下人胆寒的暴君案头。
当上皇帝之后,要做的事也并不比之前谋夺皇位时少。容昭前朝后宫杀了太多人,操心的事就更多了。难得偶尔有空,就会像以前一样,掩盖行踪,悄悄等在祝子翎会去的地方,赴一场单方面的约。
本就是将死之人,他也没对记忆里的小娃娃生出多的心思,然而群臣一再奏请他选秀纳妃,容昭冷脸拒绝,晚上却是做了让人心烦意乱的梦。
梦里的少年不再只当他是相逢对面不相识的陌生人,而是知道他们每一次过往,知道他所有压抑的情绪,甚至……知道他自己都未曾意识到的渴求。
漂亮的少年会冲着露出梦寐以求的亲近姿态,笑得比他曾经见过的还要好看,笑的时候,眼睛里还会有他。
梦里他终于能认识对方,亲近对方,甚至占有对方……而祝子翎不会抗拒,不会害怕,不会像他其实一直隐隐担心的那样,怒骂他是心狠手辣无情无义的煞星暴君。
容昭将自己陷在了这个梦里,不愿醒来。哪怕他一以贯之的理智几乎第一时间就在告诉自己,这只是梦。
意识到自己对对方的关注已经酿成了更贪婪的感情,容昭越发难以接近祝子翎。
他勉强让自己回归到之前的状态,还对奏请选秀纳妃的谏言大发雷霆,之后再不准人提起一句。之后又花了很长时间,才像之前一样,去时不时看一眼祝子翎。
只是哪怕再如何压制,现在容昭即便看到人,仍然会觉得难捱,如同饮鸩止渴。
爱欲甚至是比仇恨更刻骨可怕的东西,越是理智的人,一旦陷入其中,越容易被燃烧殆尽。
容昭不知道自己的生命和自己的理智哪一个会先走到尽头,然而时间偏偏给了一个最让他痛苦的选项,先出现意外的居然是祝子翎。
在他又一次暗中去祝子翎喜欢的酒楼时,遇上了刺客的埋伏。这些刺客伤不了已经濒临死期的他分毫,却偏偏害了祝子翎。
不,其实害了祝子翎的是他才对。
容昭眼看着自己连接近都怕灼烧到一分的人在眼前倒下,只来得及接住对方眨眼间就染上了大片鲜血的身体。
终于拥住心中朝思暮想的少年,却是在对方心脏停止跳动,一点点变得冰冷的时候。那一刻容昭眼睛里蔓延开的血色几乎分不清是后悔疯狂,还是绝望。
那些刺客和背后的指使者,被容昭用最残酷的刑罚折磨,但这些都毫无意义。
即便他贵为帝王,寻遍四海的名医奇药,仍旧做不到起死回生。
容昭抱着一具尸体枯坐了许久,不吃不喝,不眠不休。直到意识到怀里的身体竟然一直保持着生人一样的鲜活,他才又陡然惊醒过来,紧紧抓住一根几乎虚无缥缈的救命稻草。
第221章
即便祝子翎留下的身体再栩栩如生, 仍旧是一具冷冰冰的尸体,容昭不顾各种风言风语,硬是将之安置在了帝王的寝殿。之后更是大动干戈,为求复生之法遍寻四海, 越发成为一些人口中行事荒唐出格的暴君。
容昭身边的亲信曾屡次劝谏他为自己搜寻良药奇珍, 往往只得他敷衍以对, 怎么都未曾想到容昭竟会为了一个见面不相识的少年动用天下权柄,追寻起更加不切实际的死而复生, 几乎走火入魔。
有人觉得荒唐, 有人认为无益,最后却都在容昭冰冷死寂的神色下不敢多言。
可惜无论容昭找了多少办法, 最终都只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白玉床上的祝子翎仍然像是刚刚睡着那样安然, 他却已经病入膏肓,比对方更像是个死人。
到了这个时候, 就连身边的亲信也不敢再劝容昭放弃。他的身体已经快要走到极限,只是为了那一丝妄想, 才努力让自己的性命继续苟延残喘下去。一旦将妄念斩断,恐怕容昭立刻就会走向油尽灯枯。
他几乎整夜都无法入睡,实在疲倦睡着也很快就会被噩梦惊醒,梦里祝子翎身上的腥红血色在醒来后仍长久地残留在视线里,刺得人心脏一阵阵抽疼。
偶尔做了少年回来了的美梦,醒来时恍惚不愿分清现实,伸出手去却只触碰到对方冰冷的指尖,而后僵在原地。
照不出暖意的烛光摇动许久,令人望而生畏的暴君小心翼翼攥住了那只冰凉的手, 轻轻将额头抵上去,闭上眼挡住了其中的痛苦。
只是一直枯坐到天明, 被紧握着的那只手也无法再暖起来。
而即便是这样的日子,也终究不能长久。
容昭的身体越来越差,不得不开始为祝子翎,也为自己安排起后事。
他另寻一处灵秀之地让人修建了陵墓,地宫不大,陪葬品也简单,谈不上半点恢弘豪奢,甚至根本不拘俗礼。世人见了只怕都想不到这会是一位帝王为自己准备的埋骨之地。
只有从处处精巧的细节里,能窥得修建之人的几分用心。
墓主曾经用过的一些普普通通的物件,都被封存得严严实实,那些奢华值钱的宝贝反倒像是仅仅用来妆点墓室的饰品,摆放随意。
防贼的机关多得对这一处小墓来说太过大材小用,却又可以从内部轻松打开,就好像……觉得墓穴里的人还能走出去一样。
最为古怪的还是墓中的棺椁,那是用骊山的一株奇树做成的。
推测出当年自己给祝子翎的小石珠是对方尸身不腐的缘由,容昭一直试图再找到其他这样的宝物,只是这样的大海捞针,注定一无所获。直到听闻骊山出了一头妖虎,容昭才终于循着线索寻到一棵确有奇异之处的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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