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宋庭玉提了,温拾想再考虑考虑,“等孩子再稳定一点吧。”万一留不下来,这么早说了,到时候伤心的是一群人。
五爷也觉得是得挑挑时间,这肚子里有个孩子是一桩大事,总得挑个大家都在的时候公布。
凑齐宋家的人不是那么容易的,周正参加完婚礼后没两天又重新离开了京市,现在听说人正在南方参加什么会议,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宋礼书自打婚礼之后,就再也没有在宋家出现过,这都大半个月了,连平日里宋念琴组织周末的家宴,打电话三催四请,这位小姐都不回来露脸。
而宋观棋也很忙,大学里的期末周基本上从五月底就开始了,她教的公共课要出考核试卷,这两周也都是留在学校里,抽不出空回来。
那些从港湾远道而来的客人,参加完婚礼后,也都打飞的回去了,少有如陈周明一般,被家人抛下,留在京市当“上门女婿”的。
只不过,先因为肚子惹出“麻烦”的,不是温拾,是温浪。
温浪留在了京市,但也不好意思一直留在宋家蹭吃蹭喝,他本意是想拿自己从前的积蓄,租一间小房子,再找个卖力气的小工打一打,如去工地搬砖,和水泥,要不走街串巷送牛奶报纸也行。
但京市和他从前那些小镇可不一样,工地都是一个包工头早早组好的建筑队,送牛奶报纸也是企业招长期或者编制报社邮差,压根没有散工。
最终,能收留温浪的,只有路边那些私人开的苍蝇菜馆,端盘子洗碗,工钱不高,一到中午来的客人多了,工作量直线提升。
温浪得在后厨搓一下午泡沫精。
找工作这件事温浪是背着温拾偷偷进行的,但是京市这么大点儿的地方,发生什么都逃不过宋五爷的眼睛,只看宋五爷到底是想知道,还是不想知道了。
宋武知道温浪是宋庭玉的小舅子,于是主动把他的动线告诉了宋五爷。
宋五爷为了博取温拾的好感度,当晚就跟小温提起了,“温浪这几天似乎一直在找工作,要是他不嫌弃,不如来我公司,我给他找个清闲点的坐班。”
当然,这“清闲点的坐班”肯定是不能让温浪知道的,他可是个要强的人,从背着温拾到外面去招工就能看出来。
但宋庭玉也不是为裙带关系才宽待温浪的,无非是他看小舅子那六个月的大肚实在于心不忍,给孕夫该有的待遇。
温拾也怀孕了,要是温拾六个月的时候背着他去街上工作,宋庭玉估摸着自己应当会做出一些失控且不可理喻的事,俗称发疯。
温拾靠在床上长叹一声,放下手里的文件,揉揉眉心,“我劝过他好几次,先不要着急找工作,我先给他找个成人学校入学。”
比起让温浪去打工,温拾更希望他可以拾起书本,最起码要多认一些字,总好过现在看报纸都磕磕巴巴。
上学的时间也比打工更清闲一些,对他现在六个月颇为臃肿沉重的身子有好处。
“但他不太愿意去上学,我这边又突然忙起来。”觉得忽视了弟弟的温拾有点愧疚,“肯定不能让他这种时候还出去打工,但是你给他找工作,他更不会来。”
温浪连温拾的补习班都不愿意过来帮忙,宋庭玉这个被他列入黑名单的头号公敌就算开出再好的岗位和薪资,温浪估计也不会屈服。
他比温拾有骨气,不为五斗米折腰,不吃嗟来之食。
温浪太倔了。
见温拾忍不住抓头发,宋庭玉开口:“温浪的爱人也不来劝劝他?这种事关乎他肚子里的孩子,他不在意,他爱人总该在意。”
孩子是两个人的事情。
但宋庭玉似乎只见到了温浪一个人承担。
这算是人家的私事和家事,宋五爷没道理关心,但他只是觉得,两口子之间沟通,比他和温拾在这里着急上火磨皮嘴皮子好的多。
“他爱人是还在村子?需要我派人把他接过来吗?”
“不、那人不在,他也不是我们那里的,而且他们两个——早就不在一起了。”温拾忙摆手。
“所以温浪是准备自己带这个孩子?”
“是。”温拾点头,“那个人也不怎么靠谱,找他来,只是给温浪添堵。”
虽然一个人带大孩子过程肯定会有一些艰难和辛苦,但这样总好过温浪又要拉扯大孩子又要在意一个死性不改天生花心大萝卜的爱人,折腾的身心俱疲,心力交瘁。
“我明天再去和他谈谈吧。”
第二天一早,温浪还没来得及往外走,就被温拾扣下了。
他哥绷着脸,故作严肃,“浪子,我们谈谈。”
“怎么了?哥。”温浪半点没在怕的,他哥就是发火又能有多凶?
“你这几天是不是背着我在外面找零工打?”
“你怎么知道?你不会让人偷偷跟着我了吧?”
“我没有。”温拾才没有这样的歪心眼。
“那是姓宋的让人偷偷跟着我了?”
“……”好像是。
“哥,你看,他这样做哪里像个正经生意人?正经做生意的谁会干这样偷偷摸摸跟踪别人的事情?”温浪一直觉得跟在宋庭玉身边那几个男人看着就凶神恶煞,不像正经人。
上次婚礼,还有不少说着温浪听不懂方言的外地佬,手上脖子上都是刺青纹身,大片的,很吓人。
“先不说这个!”温拾知道宋庭玉在港湾还经营娱乐业,自然和正经生意人不太一样,“反正我不希望你再去洗盘子了,你现在这肚子弯腰都难受,还不在家好好休息,出去折腾什么。”
“哥,我不累,我这样自食其力挺好的,我总不能一直住在你这里给你添麻烦,等这工作稳定点,我就搬出去……”
“不许。温浪,你能不能听我一次?就这一次,你去读书,出来什么工作都好说,你不可能一辈子做这些卖力气的工作,孩子大了怎么办,你老了又怎么办?”
温拾戳到了温浪从未想过的痛处。
温浪现在只想着趁他年轻力壮的时候,多干些活计,多攒一点钱,买一套房子,给自己和孩子一方屋檐遮蔽风雨。
可人终究有老的那一天,他迟早会无法再继续依靠自己的力气做工挣钱。
这也是为什么村里有田有地的人家,老子上了年纪,田里的事情,就交到下一代的手中去了。
温浪摸摸自己的肚子,但他不希望他的孩子和他一样大字不认一个,只能靠双手扛起生活的重担,这样的生活太累,他宁可这孩子在头脑这方面,更像薛仲棠一点。
“我真的还能读书吗?我都这把年纪了——”温浪以为温拾说的学校类似于孩童识字班那种,毕竟他的水准,也就和八九岁的孩子相差不大。
“当然可以,那就是成人学校。”温拾都从杨见春那里打听好了,“你放心,里面的人和你年纪差不多,你还是年轻的呢!”
以温浪的年纪,现在本该就是读高三或大一的时候。
“你就听哥这一次,哥绝对不会害你。”温拾拍拍自己的小胸脯,“拿到文凭,到时候不愁找不到工作。”
这年代的文凭还不是废纸一张呢,含金量很高。
听到温拾这样画大饼,温浪总算点头愿意辞掉餐馆的工作去念成人学校。
只是,温浪的水平实在是班级吊车尾。
这成人学校里确实有不少都比温浪年纪大,但他们这些人,大多都是有过学习经历,但就是在历史大环境下遭了难,错过高考多年,在家人鼓励下重振旗鼓站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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