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让百姓们知晓新选出来的三鼎甲是这幅模样,恐怕会大失所望。
但很快,随着礼部堂官捧榜,伴随着钟鼓乐舞一齐而出,三鼎甲们回过了神,调整了自己的模样,都装出一副端庄自持的模样。
像极了变脸的演员。
传胪大典显然还不是重点,等到王公大臣们随着榜而出,皇榜在长安门外悬挂,才到了真正让人激动的时候。
三鼎甲的打马游街。
这一回,不同于府试、乡试结束之后的庆典活动,身为一轮一轮筛选出来的优胜者,国家抡才大典选出来的佼佼者,三鼎甲成为了这一日名正言顺的主角。
京城的一切为他们准备好了——
普通百姓们早早地穿上体面的新衣,稍有家资的,早早在进士们会路过的街边定好了位置,只等着新科进士们的路过。
出了门,礼部官员为三鼎甲簪了花,皂吏已经牵来了马,气氛组在此时也准备好了。
皇上专门指了金吾卫为仪仗队,举着旌旗,吹奏着乐器,还抬着“进士及第”的匾额。
端是一份气氛祥和的景象。
在这时候,探花郎期期艾艾地凑过来,同宁颂说话。
“宁兄,等会儿可否有需要送花的人?”说话间,榜眼也望了过来,似乎在关注着两个人的对话进展。
这同样是大雍朝的先例。
百年前,大雍朝刚刚开国的时候,那时候社会风气开放,条条框框也不多,所谓的跨马游街也被经常玩出花样来。
三鼎甲送簪花也就是这个环节中的一环。
早年,一位探花婉拒了皇上的赐婚,为了答谢自己的常年操劳的妻子,选择在打马游街时将自己的簪花送给她。
这一举动原本是探花想要表达自己的意志坚定,用委婉的方式拒绝金枝玉叶,不曾想却被人传为美谈,一直保持了下来。
之后,求婚的、表白的络绎不绝。
随之还演变成送给自己好友的、父母亲眷的。
榜眼和探花郎在会试时名次都不低,加之自觉殿试发挥不错,在来之前都已经准备好了项目。
反倒是状元看上去自始至终懵懵的,不知道该做什么的样子。
“宁兄可否介意我们等会儿送出簪花?”
打马游街虽然是全体进士都参与的项目,但到底根据名次不同,待遇也不同。
比方说三鼎甲有马可骑,而其余的进士只能走路跟在后方。除此之外,宁颂身为状元,还要一马当先,走在最前方。
由此,榜眼和探花准备了项目,自然要提前告知状元,免得对方以为自己被抢了风头,心中不悦。
“当然可以。”宁颂理解新出炉的同僚们谨慎,同时也表示了自己的不介意。
他哪有这么小气?
得到了宁颂的许可,榜眼在走到长安街时,就顺利地朝着沿街的窗台眺望,很快,他见到了熟悉的面容,眼睛一亮,将簪花扔了上去。
一名年轻的女子含笑接住了簪花,随手插在了发髻上。
“好身手,好恩爱。”
今日,三鼎甲是全京城的主角,榜眼与那位女子的互动自然也被随着他们打马游街的人看在眼中。
榜眼年纪不大,相貌端正,再加上今日特殊的气氛加成,魅力值拉满,再看那位接了他簪花的女子,同样也成为了众人关注的焦点。
无论是成为焦点也好,还是事业感情双丰收也罢,无论哪一个,都值得人心生羡慕。
“见笑了,那是我的未婚妻。”榜眼扔完了话,策马转回来,与同僚解释道。
那位女子相貌姣好,气度不凡,官宦人家出身,奈何家道中落,为了生计不得已自己从了商。
榜眼家中时代耕读,以读书为业,眼高于顶,自然看不上这位女子。
但榜眼自己有了功名,又先斩后奏,在大庭广众之下定了名分,想来家中应当是不会拒绝了。
“米兄好气魄。”
对于榜眼的勇敢,宁颂与探花只有钦佩的份儿。
有了榜眼作为前奏,不一会儿,探花也送出了自己的簪花——他没有送给心上人,而是给了自己的祖父。
“我还没定亲,也没有喜欢的人。”
探花年纪不小,看上去却散发着一种耿直的单身气息。相比于榜眼的爱情美满,他更是注意家人的感受。
“我祖父是个秀才,考了多年没有考上。之后我出身之后,歇了举业,将时间和精力都用来培养我。”
探花从小就聪明,也在很小的时候就知道,祖父不是不爱读书,祖母也不是不爱松快的生活,这一切都是因为他想读书。
他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全靠家中供养。
“现在好了。”探花郎的故事虽然也是大雍朝成千上百个读书人家庭的缩影,但好在他心态乐观并不自苦。
“我祖父说不定这是第一次见活得探花郎呢。”
果然,顺着探花郎的目光看过去,那位年迈的祖父非但没有陷入回忆往日苦难的漩涡中,反倒是红光满面地拿着簪花和周围人炫耀。
“哎呀,我孙子这簪花也就一般好看,不过是个探花郎嘛,昨天走之前非要把说和我关系好,要把这个簪花给我……”
声音太大,以至于他们隔着半条街都能听到。
探花忍不住捂脸:“快走吧。”
太丢人了。
榜眼和探花郎都送出了自己的簪花,反倒是状元走了半程还没有动静。
观众们期盼着相关的剧情,以至于动不动就忍不住朝着状元郎头上的簪花看去。
“也不知道这状元郎会将簪花送给哪位淑女?”
“家人朋友也不一定?”
跨马游街这一会儿,状元郎的身份也大致被人摸清楚了。
“听说是父母都去了,只有一双弟妹。”
如今走了这么远,簪花也没有送出去,想必是也没有心上人了。
既无高堂在,又没有婚约,状元郎还是皇上钦点,是在临州潜邸的从龙旧臣,听说还是太子的好朋友。
想到这一点,京城不少家族人心浮动。
再看那骏马上端正坐着的状元,相貌清朗俊美,气质不俗,宛如芝兰玉树一般让人一见难忘。
“不如我们学一学大雍三十六年那届……”
虽说的是年份,但此情此景,所有人都明白了潜台词。
榜下捉婿。
以往捉的是进士,他们捉状元也未尝不可。
到时候若是能捉到,对方来不及不反抗,他们就能先斩后奏,将生米煮成熟饭,事成之后,哪怕宫里怪罪也没关系。
此举的回报远远大于风险。
这个办法不单单是一家人想到,而是不少知晓内情的京城名门望族都想到了,于是一时间京城豪门中暗潮涌动。
就在京城豪门出动时,凌恒也接到了消息。
于是,陆之舟眼睁睁地看着好友承包了一处街边的酒楼,清空了二楼,并吩咐管家带来了宁淼与宁木姐弟俩。
韩管家做完这一切,带着凌府的人去楼下等待了。
他们要确保宁颂走到这条路的路口就能见到他们,并且领会他们的意思。
“……你不要太夸张。”
作为凌恒的好友,陆之舟当然知道凌恒对此有所预案,也有所准备。
但在知道宁颂得了状元,又知晓了京中的动静,于是废心花了大价钱重新折腾。
此种耗费的心力让人惊叹。
“我只是想让一些人死心罢了。”
原本这簪花送与不送都是小事,凌恒也好宁颂也罢,都未必将此放在心上,但既然京城有人浮想联翩,他就需要从源头上把问题按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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