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除了迁坟之外,在宁颂离开京城之前,宫里还分了一个宅子下来。
在查抄了端阳公主和成王的羽翼之后,空出来了不少宅子。
皇帝觉得给了宁仁一个虚衔不够,因此又给了宁家三兄妹一个落脚的地方。
由于回乡是重点,因此宁颂一家人决定等到回京之后再搬走,这让凌恒松了一口气。
虽然内心知道随着宁颂做官,宁家是迟早要自立的,但在他心中,这一日的到来自然是越晚越好。
十一月月初,伴随着深秋的凉意,宁颂准备好了行礼。礼部的官员跟着他,正在与他沟通回乡的细节。
按照大雍朝的习俗,状元回乡也是要有人陪同的。
如果需要的话,礼部还可以提供匾额、仪仗和人手,当然,这些都是要花钱的。
宁颂婉拒了对方的提议。
“这只是私人行程而已。”
对于宁颂来说,人前显圣自然是好事,他在父老乡亲面前炫耀过这一回,家族在本地会好过许多,并且有着许多隐形收益。
可问题是,宁家的主宅并不在青川县,宁颂也没有那么多心思专门去一趟别处,为宁家主家做面子。
双方的情分还不到这个份儿上。
礼部官员遭到拒绝,遗憾地走了。
韩管家怕他不懂官场上的潜规则,指点他:“颂哥儿不必与这样的人客气。”
这个时候专门上门,只是上赶着另有所图罢了。
宁颂何尝不知道对方的想法,笑道:“不碍事。”
别人烧热灶,也因为他本身是个热灶,何况,不管对方动机如何,目的是在为他提供便利。
他倒也没有别的想法。
十一月上旬,宁家的马车从京城出发。
在从临州往京城走时,宁颂三兄妹跟着凌家的车队。虽然方便快捷,被安排得周周道道,但到底是客居。
这一回,到底是不一样了。
宁颂本人有了状元的功名,如今虽然只是初入官场,是正七品的翰林官,但到底是有了正经的官身。
一路上,他可以用自己的名义去交际,名正言顺地走官道,住在官驿之中。
做官之后,他不再是谁的朋友、谁的徒弟,亦或者是谁的师弟,他就是他自己。
“哥哥?”
随着马车的前行,宁淼与宁木快乐地在车厢里动来动去。
宁家到底是新发迹的家族,找的车也不如凌家备好的,可两个小朋友似乎也知道,他们如今坐的是自家的车。
自家的,总是不一样。
“没事。”被宁淼与宁木唤了一声,宁颂将目光从窗外移了进来,笑了一声。
他只是觉得这感觉有些不一样罢了。
马车一路从京城轻车简从地到达了临州府,这一路上都是走的官道,加上新科状元的名号实在好用,没什么波折就到了目的地。
到了临州,白鹿书院的人在州府门口等他。
书院院长、夫子等人虽然还没有回来,但宁颂归根到底仍然是白鹿书院的人,如今,也如凌恒一样,成为了书院的另外一块招牌。
“颂哥儿!”昔日的好友欢欢喜喜地迎接他。
“该叫宁大人才是。”夫子见他心情很好,饶有兴致地打趣道。
回了书院,书院里昔日他住的院子仍然为了他保存着,在他回来之前,还有人收拾过。
“颂哥儿回来了!”在书院里,宁颂见到了许久未见的刘大郎和刘大娘。
除此之外,一心堂的东家也赶来了。
宁颂也不与他们客气,掏了钱,在白鹿书院里摆了几桌。
“你们也知道,我现在刚刚有了收入,人小官微,还要养孩子,请不了大家吃好的,只能委屈你们将就了。”
因为自己在白鹿书院里负责过食堂招商的事项,宁颂对于这里始终有一份情谊在。
“那我们可等着颂哥儿请我们吃好的!”
宁颂不客气,其他的亲友们也不客气。
原本因为时间、距离和境遇变动带来的陌生感一扫而空。
与临州府的亲朋好友们见过,宁颂第二日打算启程回青川县。谁知道,在启程的时候,却被一个不速之客拦住了。
拦住他的人是昔日宁府的管家,也是原身曾经在养父母府上时经常见的人。
储玉派来保护他的人将人带了进来。
宁颂见到故人,也吓了一跳——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位管家年纪并不大,如今看上去却两鬓斑白。
“老爷得知您回乡会路过这里,特地吩咐我在此等您。”管家俯身道。
侍卫递来了管家的礼物。
其中是银票若干、地契若干。
“这是什么意思?”宁颂将盒子合上,拧着眉问。
管家低下头,根本不敢抬头看,只是低声解释道:“老爷知道了您的好消息,心里高兴,只是家中出了事,不方便来打扰您,所以让我带来礼物。”
“……不必了。”
宁颂拒绝了管家带来的礼物,但与此同时,也没有为了面子上好看,过多地询问宁世怀夫妇的事。
在他看来,黄家的烟消云散,已是消磨了原主的大部分怨怼。
至于伯母黄氏,一方面失去了最引以为豪的倚仗,另一方面他这个对方最讨厌的人中了状元。
不知道哪一个让对方更痛苦一些。
在某些时候,宁颂自身越过越好,越走越高,本身便是对于看不起他的人的报复。
管家还想说什么,但被临王府出身的侍卫驱赶开来,最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宁颂的车架离开。
车上,不一会儿,有人便与宁颂汇报了宁世怀家中的变故。
原来,在黄家获罪抄斩时,黄氏就生了一场大病,差点儿起不来。
而后,又因为她的妯娌在狱中供出了她,黄氏也遭了罚,连带着宁世怀也丢了官,而后黄氏就一直缠绵病榻。
不久之前宁颂高中状元的消息从京城里传回来,宁世怀也不知道听了谁的撺掇,吵着要休妻。
黄氏又上吊了一回。
当然,这苦肉计还未施行,就被人发现了。
再然后,就是派管家来道歉的戏码。
“走吧。”面对着侍卫好奇的眼神,宁颂淡淡地笑了笑。
不管养父母对他有什么样的打算,双方的吵架是真是假,对于宁颂来说,都没有意义了。
讨厌、厌恶的前提是还有期许,可对于养父母还有感情的人是原主,而原主早在几年之前就离开了。
对于宁颂来说,宁世怀夫妇只是曾经有些讨厌,有些过节的陌生人罢了。
根本不值得他费心。
新科状元的车架朝着青川县移动,另一边,宁世怀一家人没有盼来宁颂,反倒是得到了管家带来的消息。
“他、他不来?”
黄氏瞬间微顿在地。
宁世怀也面如土色。
在前一段时间内,他们为了捞黄家人出狱,欠了不少债。
债主是听说他们与新科状元有旧,这才宽容许久,可没想到,新科状元回乡,根本不认他们这两位曾经的养父母。
“快走。”宁世怀说道。
这临州府是待不了了。
而迎接他们的,大概率是后半生的颠沛流离。
另一边,宁颂并不知道宁世怀夫妻身上的变动,几日后,他应酬完了临州府与青川县的地方官,请人移了棺。
他需要与宁淼与宁木,带着父母去京城。
一路向前,他们再一次离开青川县,朝着远处出发。
虽说相同的路已经走了好几次,但他们知道,这一次是不同的。
这一回,他们会彻底告别这个曾经养育过他们的故土,去到一个崭新的地方,开展新的生活。
“开心吗?”宁颂问宁淼与宁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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