绛衣公子微一变色:“你说什么?”
我咳嗽几声,梁挽就默契地接下了我的推理:“你易容成唐约的样子作恶,一是想嫁祸于他,二也是想掩藏自身的功法。你那掌力虽与唐约的掌力相似,可你那一掌印在孟寻的肩膀上,能让他的血液瞬间变转为黑,且泛有热毒,你练的是‘枭云掌’!”
绛衣公子冷笑道:“你倒看得分明啊,梁挽。”
梁挽横眉冷对,而我又负手于后,故作老气道:“可你这掌法练得还是不够到家,因为若李楠开本人打一掌在孟寻身上,他此刻就是不是伤了手臂,而是整个人都没了。”
“所以,你是李楠开的徒弟,还是他那唯一的弟弟?”
绛衣公子略带恨意地看了看唐约,再看了看我和梁挽,口中微嘲而尖利道:“你们一唱一和地护着这个把你们骗得团团转的唐约,到底是过分愚蠢,还是同样傲慢?”
我瞪着他:“不管是愚蠢还是傲慢,你以为还能继续逞凶斗恶下去?”
见我和梁挽、唐约,三个人都朝着他慢慢地接近且形成包围之势,他干脆也不再掩饰,而是干脆利落地撕扯掉了脸上那覆盖的面具,露了一张美而妖艳的脸。
与梁挽那清光瀚海般的温润宁美不同,与唐约那股自然流淌的天真风情不一样,他面具下的脸也带了一种精心铺就的浓艳与冷峭。那面色白得妖娆,五官如烛焰一般浓烈欲燃,眼角下似是精心点了一颗娇艳欲滴的红痣,特意营显出一种诱人堕落、宛如蔷薇的美。
唐约一惊,梁挽忽的眉间一沉,认定什么似的说道:“你是‘蔷薇君’李蔷开?”
绛衣公子艳艳地一笑,红色的衣摆向着门口的方向飘动:“在下确是李蔷开,李楠开是我亲哥,我本想看这唐约有什么通天本事可在几月内名声鹊起,没想到有诸位在……”
我直接纵身而飞,一剑如聚风揽电似的刺折过去!
没时间等他说完了,这厮分明就是要往门口方向逃!
而在我飞身过去的时候,梁挽也后一步飞身而跃。
他明明后我一步,可足尖齐发的速度几乎能用恐怖形容,只瞬间就和我达到了一样的位置,几乎还要更近一步的时候……
那李蔷开忽的红袖一摆,从中如流星赶月一般掷出一道药味儿浓郁的铁器小球。
球体在地上砸了个四分五裂,顿时弥漫出了一种遮挡视线、让一切都变得不清不楚的浓雾。
风卷云涌之时,我和梁挽同时闯进了这迷雾之中!
生死只在瞬间!
浓雾掩盖之中,唐约第一时间奋不顾身,扑过去护住了受伤不能动的孟寻,让他不至于被热烈的掌风进一步招呼。其余人则瑟瑟发抖,抬头低头之间,都似乎听得见雾中一把八面重剑旋刃翻身的金属鸣音、一种清亮高扬的怒叱声,以及一种骤起时飞的炽热掌风翻拢声!
这激烈惨然的恶斗,就在浓雾中时上时下,连雾气也跟着一起一浮,如同被剑尖拨动、被白袖绞弄、被掌心翻起。
此刻大堂内还剩下的众人,沉默得就如一段段快要被融化了的金子,这小小的一楼大堂变得又热又软、连地上的木板似乎都在格格直颤,如一条火龙不住地在左右跳动。
这个时候,大家谁也不晓得谁会占了上风。
谁也不明白谁会倒下去。
谁也不知道谁能走出来。
半晌,一个人终于从浓雾里走了出来。
梁挽。
他面色苍白,似乎气息虚弱、精疲力尽地退了出来,但似乎受伤都是皮外伤,没有别的什么重伤。
除他之外,还有一个人,是搭在他的肩上走出来。
当然是我。
除了我们,再没别人出来。
浓雾几乎已完全散去,但除了地上几滩鲜明可见、触目惊心的带状血痕,再没别的可以证明这恶斗曾经真发生过。
唐约疑惑地看梁挽和我:“二位,那李蔷开呢?”
梁挽疲倦地笑了笑,而搭在他肩上出来的我,冷漠地抬起了带着血的剑尖。
谁的血?
一目了然。
唐约惊道:“李蔷开败了?”
梁挽无奈地笑道:“准确的说,他是撤了。”
可大家都知道,他并不是安全有序地撤走。
而是见了血、受了伤,如丧家犬似的溃逃!
眼见如此,唐约松了口气,孟寻也松了口气。
可当他们看到我们走近时,面色又齐齐一变。
因为他们发现梁挽是面色苍白且虚弱,但身上都是小片的犹如梅花点点一般的血迹。
而我的腰间则有大片大片的血,犹如倾倒下来一般渗透出来。
我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走出来,并不止是因为我想搭他,而是因为不这么搭的话,我根本连站都站不稳当了。
唐约立刻惊骇几分,冲过来想查看,我却以一丝冷眼看定了他。
唐约慢慢止住动作,似乎是看中了我的冷漠和戒备,无奈地挠了挠头,也不知道说什么,呆了半天,见我不理会他,就自个儿去给孟寻运功了。
直到他走的一瞬间,我才对着梁挽沉下脸,叱责道:“你刚刚在迷雾里明明有好几次都可以去无声无息地偷袭李蔷开,为什么要出声提醒他,你白白错失了机会!”
你当君子也当得太过分了吧?圣母玛利亚武侠分亚是吗?
梁挽却无奈道:“聂老板,我偷袭时还要发出声音提醒,是因为我想提醒的人是你,而不是他啊。”
我一愣,疑道:“你难道听不出我的剑声?”
他诚恳道:“迷雾里视线不清,敌我难分,我的提醒不止是让你避开,也是让你时时刻刻知道我在哪儿……”
我马上就听懂了他隐含的意思。
不伤害彼此,比留下敌人会重要。
保护我,比杀死一个强者更要紧。
可我还是觉得有点可惜。
刚才若是他肯冒一点点风险,或是脏那么一点点手,我们两个说不定就可以把李蔷开这阴毒的小子给拿下了。
梁挽却认真道:“遇上你这样的老板,再小的风险我可都不能冒的。”
我本来想叱他几句天真,可一看到他这般认真笃定的神色,话到嘴边又说不下去了。
只是到了唐约那边,我眼看着他是运功运得差不多了,我就让梁挽留下来给孟寻包扎,让大堂里的几个人去报官府衙门,请个厉害捕头过来坐镇。
我自己,则给了唐约一个眼色,示意他去另外一个房间,和我单独谈谈。
唐约心领神会,似乎有些忐忑地对我笑了笑。
我只冷冷地盯他一眼,无言地越过一路的鲜血与死尸,走在了前头。
事发至今,我和他从未有一句正面的言语交流,从来都只有眼神传递,而且大部分都是我冷冷地瞪他、盯他,而他根本不敢看我,只是十分心虚地低下头去,还是露了几分属于谈夜的窘色。
可等到了一个无人的房间,唐约把门一关,转身就要对我露出一丝道歉的笑意。
他的笑却忽然止住。
因为一把剑已抵在他的胸膛。
我口气淡得像冰上的寒气:“你放松警惕了啊,唐大侠。”
他有些愕然地看向我,半天才无奈道:“聂哥,你的伤……”
“叫我聂老板,我担不起你这一声儿聂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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