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虽是父子,可是数百年来,我二人却并未有过太多的接触,甚至可以说,形同陌路。
“就连那孩子的道侣大典,我都是从寒玉门的告书石上得知的。”
说到这里,云笈真君苦笑两声。
林澹直直地看着对方的双眼,却并未从那双眼中看到太多失落或者难过的情绪。
果然,就听云笈真君这时继续道:
“其实,这样的关系,于我而言,并非坏事,反倒是一种解脱——
“我此生只信奉大道为上,对感情、亲情,并无太多向往。
“那孩子不愿与我相认,我便也选择不去打扰,如此相安无事,眨眼四百年过去。
“一场意外,打破了这场平静。”
听到这里,林澹心头一沉,他已经猜到云笈真君口中的这场意外,究竟是什么了——
他的脑海中,已然浮现出第一次通过桃花枝进入那片记忆幻境时,天机阁阁主和云壑真人聊的那段话。
果然,就听云笈真君这时说:
“三教盟算到了一张卦象,那张卦象中所示的预言,足以摧毁整片北斗大陆。”
讲到这里,云笈真君缓缓地闭上眼,接着长长地叹息一声。
到这时,林澹才从他那饱经风霜的苍老双眼中,看到了真真切切的情感——
他在遗憾,在感伤,在难过。
重新睁开眼,云笈真君再次看向林澹,
“小道友,虽然你才刚来到这片大陆三年有余,但是,我想,有关那个预言,你应当也已经有所耳闻了吧?”
林澹微微一怔。
对方非但知道他叫林澹,而且,还知道他是穿越到这个世界的,甚至,清楚地知道他穿越的时间?
不过,想想也是,这可是创立三教盟的祖师爷,林澹的真实身份,如果连现任天机阁阁主云螭都能算出来,又怎么可能瞒得过这位老人的双眼。
只是,这种背景被调查得清清楚楚的感觉……就好像一个犯了错事,被抓去派出所审讯的人,将自己的身份证报上去,对面通过内部系统把他的档案当场给调出来了,呈现在屏幕上,然后一条一条地对照着审问他。
这让林澹感到很不自在,身体不自觉坐直了,交谈时也变得拘谨和警惕了许多。
“嗯,听过一些……”
林澹试着斟酌措辞,“是那条有关‘极凶之兆’的预言?”
“正是。”
云笈真君点头,“那预言的内容,你可见过?”
林澹一时有些说不好——
他是见过天机道人带给云壑真人的那根卦签的,只是那上面的点点线线,他看不懂。
后来云壑真人自己又用那桃花花瓣演算过挺多次,林澹也都在最好的位置看完了全程,但他还是看不懂。
再后来,从其他人的口中,林澹大概听出来那预言讲的是个什么东西了,只是他自己从没有直接地正面地看到过。
“算是……看过吧?”
林澹有些犹豫地回一句。
对面的老人闻言,却轻笑起来,他抬起手,掌心在虚空中一抹,在两人的头顶,万千桃花花瓣飞舞起来,一左一右,组成两幅跃动的画卷。
分明都是用粉色的花瓣组成的图画,但是不知为何,林澹可以清楚地感觉到,左边那幅画看起来宁静祥和,右边那幅画看起来却是险象环生。
这时,就听云笈真君道:
“这便是那预言所指的阴阳两个结果。
“小道友,你资历尚浅,且不曾涉猎演算一门,看不懂,很正常,老夫为这两张卦象,分别做了简单的总结,小道友一看便知。”
林澹顺着对方的话,抬头看去,就见那画风宁静祥和的桃花花瓣中间,浮现出两句话——
[面如寒玉,矫若孤月,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万年气运,生而入道,百岁及巅,无出其右。]
简单几个字,让林澹的眼前,立即浮现出那个侧身倚靠在玉石榻上的修士的身影来。
再转头,朝那险象环生的桃花花瓣看过去,那里同样浮现出一句简短的话——
[天煞孤星,至阴至寒,庚八月半,倾覆北斗。]
林澹看得心头一沉,双唇紧绷成一条线,讲不出话来。
就是这短短几个字,让四百年前的三教盟,不惜出动自己当时修为最高的一批剑修,布下诛仙天罡阵,将年轻的靳言斩到千疮百孔,让寒灯真君为了救下徒弟,牺牲自己……
思绪纷飞之际,就听云笈真君继续说:
“这条预言的内容,原本,与云壑那孩子,并没有任何关系,可他……却执意要将自己卷进来,最终,酿成大祸……”
“……酿成大祸?”
林澹喃喃地重复着这个词。
林澹虽然没有亲身经历过四百年前那场变故,可他透过那桃花枝,清楚地看到了那两段过去的记忆。
他很清楚三教盟在这件事中的立场和态度。
或许为了大义、为了苍生,三教盟没有错,可是,林澹却很难苟同。
想到这里,林澹认真地看向对面的老者,
“老人家,您真的觉得,像三教盟那样,打着拯救北斗大陆万千修士的名号,去对一个无辜的年轻修士下杀手,便是对的么?”
林澹只是想到玉寂峰上那场厮杀,难免为寒灯真君和靳言感到愤愤不平,这才出口质问,他其实并不指望对面的老者能站在他这一边,毕竟,这位可是一手创建出三教盟的祖师爷。
可是,听到林澹的话,云笈真君却长长地叹息出声,摇着头,眼底写满遗憾和自责,
“孩子,我不认为四百年前三教盟的那场围杀是正义的。
“如果当时我没有将自己的盟主之位交出去,如果我不是因为被困在某处、不得脱身,我会在第一时间赶去现场,竭尽我所能,阻止那场暗杀。
“寒灯的死,孤月那孩子身上的伤,我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小道友,我希望你相信,我没有一天,不在为此事自责。”
林澹深深地望进对方的眼中,想要知道对方是真的歉疚,还是不过是像之前那位掌教广成真人那样,逢场作戏。
而最终,林澹没能在对方眼中读到任何虚假的情绪。
对方是真的在自责,在追悔。
林澹忽而泄了气。
这都是过去的事了,他一个外人,一个晚辈,一个异世界的旅客,并没有什么立场再去指责什么。
不过,饶是如此,刚才云笈真君对自己亲生子的行为的评价,林澹也无法认同。
林澹曾经在那记忆幻境中看到云壑真人为了靳言的未来如何呕心沥血,他实在不想听到云壑的生父这样评价对方,所以,林澹认真到有些执拗地说:
“真君,云壑真人他是在尽自己所能,去保护他爱的人,他想要救一个无辜的、极有天赋的年轻生命,我不觉得这是错。”
云笈真君的笑容变得有些无奈,甚至多出几分苦涩,他叹息着,摇头说,
“年轻人,你经历得太少,遇到事情,难免意气用事。
“云壑当年,便是像你这般,才会走到那一步……
“你们……都太天真了。”
……太天真?
林澹紧紧地盯住对面老人的双眼,总觉得,对方好像话中有话,
“老人家,你到底想说什么?”
林澹虽然不大聪明,可是他可以确定,像云笈真君这样的祖师爷级别的大佬,早已经退隐了,这时候却突然出现在他面前,应该不会只是想要和他评判一番当年云壑真人和三教盟的对错吧?
云笈真君继续道:
“云壑继承了他母亲的上古神木血脉,算无遗策,寒灯很聪明,从云壑留下的那些细微的痕迹中,寻到了破解那条预言的办法。
“如今,那‘极凶之兆’的预言,已然不存在了。
“三教盟遵循自己的承诺,没有再为难孤月,孤月也始终恪守己身,一心修炼,不问世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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