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了林澹那张[亲]字侍卫令牌之后,靳言便服下万寿阳灵丹,闭关调息去了。
十日后,掌门出关,古茗像往常一样,第一时间迎上去,
“恭迎掌门出关!”
靳言淡淡应了一声,刚刚转醒,神识尚未完全铺开,随口问:
“壮壮这些天,可曾来过本座这殿内?”
古茗一时有些忐忑,“不、不曾,他……未曾踏离那亲卫宅院半步。”
靳言闻言,眉眼顷刻之间冷下来。
之前那笨蛋在脚下的那小菜园子里的时候,靳言一出关就问他可曾求见,古茗便回说那笨蛋一直在忙于种菜,不曾离开菜园子半步。
如今调来他这宫里,和他的偏殿只一墙之隔,这笨蛋竟然还是不肯主动来见他?
“不曾踏出院门半步?怎么,他还能在那天寒地冻的庭院里头,忙着种菜不成!”
这……
古茗闻言,一脑门子的汗,根本不知该怎么接话。
靳言见状,眉心微微蹙起,顷刻之间,将自己的神识铺开,查探出去。
一股熟悉的仙灵白茅草的味道,扑面而来,甚至还夹杂着新鲜的泥土的芬芳。
靳言震惊了。
——这笨蛋……
——他竟然真的在本座这寒玉宫里,种野草?!
.........
林澹蹲在地上,把最后一片花圃里也种满“甜甜根”的时候,在他背后,一只白猫端坐在湖中的假山上,定定望着他的背影。
靳言化出白猫分|身,冲到这亲卫院内时,原本是闹肚子的怨气,想要将那笨蛋修士怒斥一番的。
可是刚踏入院内,便被满院的野草迷了眼,怔怔地看了许久。
这院子,以前住满至阳道体修士的时候,湖面尚未结冰,花圃里也满是灵花灵草,处处生机,阵阵欢笑。
寒灯真君身消道陨之后,这院子空下来,只余一片死寂。
不曾想,这笨蛋修士才来了这么几日,便将这院内,从冬日,变回了春朝。
花圃,路边,屋前瓦后,甚至靳言此时站立的这处假山的石缝里,凡是有土壤,可以种植的地方,全部被那笨蛋见缝插针地种满了杂草……
靳言看着那笨蛋蹲在地上,认真种草的背影,原本胸中郁结的怒气,不知不觉就消散殆尽了。
缓缓地收回视线,靳言垂下眼,看向自己脚边的一株小幼苗,抬手轻碰了碰,冷哼一声。
——这笨蛋,是有什么土地不足的心结么?连石缝里的土地也不放过,定要种满他那些杂草?
——这院子里上好的玉石景观,全被他这些杂草破坏了。
——不过是一些低档的中品灵植罢了,这笨蛋,何至于如此稀罕?
“咪咪!”
靳言正想得出神,一抬头,就看到那笨蛋满眼放光,飞身冲到他面前来。
尚未回神,白猫身上一轻,被对面熟练地抱了起来。
白猫浑身僵硬,四脚朝天,冷冷地耷拉着眼皮,脑袋撞进那笨蛋修士胸膛里,梗着脖颈,一动不动。
林澹见状,噗嗤一声笑起来,他抬手,宽大的掌心在猫咪柔软的肚皮上揉了揉,
“咪咪,你终于肯来见我了?”
白猫一听,眼睛眯缝起来,脑袋仍旧被对方胸膛夹着,不敢动,只将眼珠转过去,瞪向对方。
——这话,不应当是本座质问你的么?
——你反倒原封不动地甩给本座了?
但这些腹诽的话白猫并没有讲出口,他肚子上细嫩的皮肤被对方那带着老茧的粗糙手指刮过去,激得浑身汗毛都直立起来,下意识抬手去打对方作乱的手。
这动作,看在林澹眼里,就像挠痒似的,只当对面是在和他玩闹。他笑容变得更深,手上又揉了两把。
白猫怒了,手脚并用去推他手臂。
林澹手上动作一顿,看着猫咪四只小脚爪同时抱住自己手臂的模样,只觉得好像心头都被对方拿柔软的肉垫踩住了,软绵绵的。
“咪咪,你知道吗,我在这里每种下一株甜甜根,就会想,我的猫,什么时候会过来。
“没想到,刚好在我种完最后一株的时候,你就出现了。”
林澹想到他刚才从花圃里一转身,就看到白猫站在那假山上,小爪子不停地拍打着幼苗玩耍着,蓝色的圆眼睛不自觉向下弯着,含着笑意的模样,就笃定,他的猫果然很喜欢他种的这些“甜甜根”。
想到这里,林澹将猫咪翻个身,夹在腋下,快步往湖边凉亭外面,最大的那一片花圃走去。
到了那花圃边,林澹蹲下来,把猫咪轻轻地放在铺满“甜甜根”的柔软地面上。
白猫垂头看一眼脚下的杂草,最终还是问出了那个让他气恼的问题:
“你为何要在这宫中,种这些杂草?”
林澹直直地看着猫咪的双眼,毫不含糊地回:
“为你。”
白猫一怔,脸上原本不悦的神色,一扫而空,
“……我?”
林澹认真点头,“我知道你在这宫里,我想,我过来了,你早晚会来见我的,你既然喜欢我种的甜甜根,我就为你多种一些,或许,这样你就更愿意留在我身边了。”
白猫的声音变得很轻,近似呢喃,
“你想要……我留在你身边?”
“当然了。”
林澹唇角扬得很高,面对自己的猫,他从来都是掏心掏肺,什么心里话都往外吐的,
“我想你留下,一直一直,陪在我身边,可以吗?”
白猫一时无言,只拿一双湛蓝的眼睛看着对方。
仿佛听到了一番动人的情话,撩拨他的心弦,让他的心像春日里微风吹拂的湖面,荡漾出一层层涟漪。
但这涟漪,很快被冻结成冰。
靳言忽而想到另一层,眉眼顷刻间布满阴霾,周身的气息都冷凝,
“你……为何能如此不知检点?!”
林澹懵了,“啊?我?我……哪里不检点了?”
“对着一只小野猫,也能讲出这番话来,还说自己没有?!”
林澹闻言,更懵了。
懵过之后,又噗嗤一声笑了,
“咪咪,你怎么能这样骂自己……”
白猫在气头上,自顾自继续道:
“你之前分明信誓旦旦告诉掌门,要为他将这白茫茫的宫殿都种上红色。
“如今一点红不曾见到,你满心想的,竟只有为一只猫种杂草?
“你既来了这宫里,拿了[亲]字令牌,为何不做正事,满脑子只想着如何勾|引小野猫?”
林澹简直百口莫辩。
勾|引小野猫?他就是种了几株甜甜根,怎么就勾|引小野猫了?
而且……
“正事?什么是正事?”
他专门问过古茗了,古茗说他这个级别的侍卫不用站岗啊,难道是他听错了?
白猫见状,眉眼越发冷了,
“你难道不知,领了那[亲]字令牌,应当做什么?
“你手中握着寒玉石,又有那寒玉钗,现在在这亲卫宅院,近水楼台,却连自己应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林澹被问得一脸懵,
“我、我应当……诶,咪咪,你去哪?”
林澹话讲到一半,就看到白猫纵身一跃,朝院外飞去。
背影看着决绝,但飞离地面之前,悄悄拿爪子拽了两株杂草带走。
林澹站在原地,目送白猫像一道闪电般消失在视野中,然后茫然转回身,扑通一声坐在花圃边,挠了挠头。
咪咪的话,到底什么意思?
拿了这[亲]字令牌,到底应该做什么?寒玉钗……寒玉石……
说到寒玉石,林澹忽而想到那张寒玉门的告示。
他将告书石从乾坤袋里翻出来,重新找到有关寒玉石的那张告示,然后,点开下方的留言区。
将留言区的评论,一条接着一条地读完,林澹的下巴,一点点掉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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