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太子率更令,张汤无疑是四人里压力最大的——因为他的顶头上司是窦婴。
而论职位的含金量也是太子家令的文党>太子率更令的张汤>太子仆的汲黯>太子中庶子的颜异。
尴尬的是,这里头名次最低的张汤排名第二,而排名第三的颜异未过千石。所以张汤不是压力山大,而是如坐针毡。
太子似乎有意把他架在火上。
任命一出,之前在科举里大获全胜的儒家立刻笑不出来了,全都用阴森森的目光打量那些百口莫辩的法家子弟,张口就是:“佞幸之臣,国之大患。”
“奸臣晁错,僭越误国。”
“君不识贤,悲乎哀哉。”
面对这群明讽暗贬的儒生,法家自是口舌伶俐地一一回敬,谣言儒生真不愧是当面一套,背地一套的代表人物。前脚还说太子公正,无愧于天下,后脚就说公正的太子徇私枉法,任人唯亲。
刘瑞:合着我是量子力学的英明呗!
回忆结束后的张汤与同僚对视一眼,所有人都暂时放下学派之争,商量要怎么处理收缴的资产。
斗争归斗争,但是大家都很清楚办不好的下场,所以在寒暄后由文党起头道:“既是为太子办事,又与查抄的游侠家产有关,各位不如暂放职位,尽当这是吾等闲聊,也借此认识一二,涨涨见识。”
当过几年蜀郡小吏的文党将官调与情商拿捏得恰到好处,即便是张汤也不得不叹此人确实可得第一:“既是查抄之资,那么根据查抄的原有,因按《汉律》中的捕律,盗律,应赔其伤者,死者的全部损失,其所在地的大小官吏也要一一问责,缴纳罚金。”
“吾以为率更之言有所不妥。”颜异摇了摇头,补充道:“民未告官,何以偿之?民惧官威,不敢告之。若无官护,何以成众。若有罚金,官定扼之。如此以来,黔首不仅拿不到补偿,反倒碍了当地官员的眼。”
“如此,便以汉律杀之。”宁成突然插话道:“季心伏诛,余者不过乌合之众。”
汲黯立刻反驳道:“九市皆为乌合之众,可除陛下外,有人敢查九市之账乎?”
在场的所有人都沉默了会儿,随即感到如鲠在喉。
若是大刺刺地过去赔偿,估计他们前脚刚走,后脚就有合法化的游侠上门打劫突然富裕的黔首。
而若不给黔首补偿,那便是给太子留下徇私枉法的黑锅。
这可难办咧!
一时间,所有人都沉默了,然后以学派为单位小声探讨着,最后有几人大胆提议道:“不如将补偿换成免税?”
颜异回道:“这跟补偿黔首没啥差别,只是把上门打劫的时间推迟几月。”
“那不如将赔偿改成等价的米粮?”
汲黯骂道:“这比直接赔钱还要歹毒,因为那些上门打劫的会在来年逼着黔首购买被劫的粮食。”
接连被否的随从官员令不少人都熄了想要发言的心思,于是殿里再次沉默起来。
主父偃见状,不免暗讽这群同僚真是不懂变通的呆子,也就是靠死读书才有了官职,根本算不上能用之人。
如果北宫(太子宫)都是这种庸庸碌碌的货色,那主父偃有七成的把握杀出重围,位列九卿:“既然钱粮容易被抢,那就给人不能抢走的东西吧!”
此话一出,看不惯他纵横家出身的儒生讽刺道:“依你所见,什么东西是抢不走的?”
“土地,房产。”主父偃等得就是反驳他的人,于是用看傻子的眼神看向对方:“被收缴的资产里难道没有土地房屋吗?将其赔给黔首难道不是最佳的选择?”
这话有理。
不仅是发问的儒生,就连带头商议此事的四人都眼前一亮,居然忘了钱好抢,但是需要登记在案的土地房屋没法抢走。
陛下彻查黑户隐田的事儿还没过去一千天呢!关中的彻侯就是健忘到家了,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挑战皇帝的记忆力。
“依我看,黔首们可以选择土地或者房产来补偿自己的损失。”
“若是土地和房屋的价格超过损失的,可以选择分年补上二者差价。”主父偃说到这儿还缓缓一笑道:“即是收买人心,太子也不会计较黔首们的补偿差价。”
倒不如说,那些黔首们多拿了才利于太子的名声,同时也令太子宫的官员们得到一个“好官”的评价,从而攒下自己的政治根基。
第129章
能用收缴的钱来铺平自己的为官之路自然是天上掉馅饼的事,然而在实施阶段却还有着大大小小的暗坑等着他们崴上一脚。
“主父偃那只会逞口舌之利的厮儿能提出什么有用建议,不过是用小聪明在众人面前挣个眼熟。”会议结束后,太子宫的官员们也没闲着,而是以学派为单位召集同僚,继续讨论如何处理太子留下的赔偿问题。
憋屈的是,他们无论怎么讨论都得承认主父偃的建议是最合适的。
头疼的是,收缴来的房屋土地压根不够偿付那些遭到勒索的可怜黔首,而且一些游侠头目的房屋修得堪比中层官吏,别说是让黔首接受,就连一些太子宫的官员再干十年都不一定能买这套还算大气的宅邸。
文党听着同僚的抱怨,摇摇头道:“与其在这儿怒骂提出有用建议的同僚,不如想想如何完成太子的嘱托。”
不仅是房屋,那些田地也如天女散花般分部在关中的各个角落,导致在交接上很难做到人人满意。
“最重要的是房屋和田地的总价值压根抵不上黔首们的损失,还是得用收缴来的赃款去购买土地,置换土地。”
“可是这样一来就会炒高关中的田价。”同样在与宁成商量赔偿细节问题的张汤也是拧着眉头,列出一些不得不管的深坑:“田价的上涨要是影响到粮价那就得不偿失了。”
“还有那些子钱商人与彻侯。”不同于一心一意想办好事的张汤,宁成的眼里还有私利。
“游侠们吃得满嘴肥油的最后却被太子炖了。”宁成翻着收缴的资产无不嫉妒道:“恶名都让游侠担了,钱财不仅归了太子,还顺便赚了波为民除害的美名。”
说到这儿,宁成不仅心惊于太子的手段:“虚岁十五就能借着吴王之事抄了游侠们的家底,踩着中尉的脸面和季心的性命立威……”
“这可不是轻易就能做到的。”
更绝的是,刘瑞事后虽然遭到刘启斥责,勒令滚去高庙思过。但是在申屠嘉和周亚夫进宫告状后,中尉府上特意派人送来伤药,表示此事就此了解。
这让不少人感到迷惑的同时,也很好奇刘瑞到底做了什么才让傲慢的周亚夫率先低头。
至于刘瑞为何受罚……
呵!即便是有皇帝补上相关手续,刘瑞抢夺城门控制的行为也能称得上大逆不道,甚至往严重的说就是蓄意谋反。
“我若是中尉,定会效仿张释之用太子立威。”宁成学法,但却不像张汤那样学法铸名,而是想以法为武器来谋财谋权。
按理说,这对一个走上仕途的法家子弟而言没有问题,但是搁在宁成身上就有点黑暗笑话的味道。
张汤见状,提醒道:“别忘了张释之的下场。”
“而且你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拿捏太子吗?”张汤不敢小瞧刘瑞。正如晁错知道自己的权利来自刘启,自己的宏图需要刘启,张汤也踏进权利的外围圈后通过自己渺小的存在看清权利的运作模型。
如果张汤知道现代的天文学知识,一定会把西汉的朝廷比成太阳系,官员与小吏不是围着太阳运转的行星就是受到太阳影响的伴星。
“我若是你,就先想着如何出头再去做些不切实际的梦。”张汤知道宁成的小九九,警告道:“你要想挖太子的墙角可别牵连到我。”
宁成的表情微微一僵,随即装作若无其事道:“公说笑了,我怎么可能……”
慌乱中的宁成对上张汤的眼睛,后者冷冷道:“太子连掌握权力的大人物都能算计得对方被迫登门求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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