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龙(84)
“唉!”敖宸知道是自己身体凉了,杨佑一时受不住,用力勒了他一把才放开,退到一边,嘲笑道:“真惨!”
杨佑已经连白眼都不想翻了,“你专门过来挤兑我?”
敖宸摇摇头,勾着他的下巴快速地冲着杨佑的嘴吹了一口寒气。
杨佑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吸了一口气,将那股寒气吸入口中。寒气入体,原本预料中的咳嗽却迟迟不到,反倒是从下腹正中升起一股暖意,沿着血脉散至四肢百骸,特别是受了内伤的胸腹,如同浸润在温水中一般舒适畅意。
“你做了什么?”杨佑捂着温热的胸口问道。
敖宸已经退开了几步,张开双手,笑着炫耀道:“渡了口气给你,怎么样,是不是对本神君感激涕零?”
杨佑气不打一处来,“你身上的龙气多得紧?”
“行了,没什么事。”敖宸笑着说,“病好得快些不舒服吗?”
杨佑说也不是,不说心里又不舒坦,只得叹气道:“以后别随便用龙气了。”
敖宸哼哼道:“我又不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想求我都没门,告诉你啊,这是本神君心情好。”
杨佑险些笑岔了气,“行,多谢神君了。”
敖宸嗤了一声,和他一起看着杨伭,语气突然严肃起来,“兄弟阋墙。”
“什么?”杨佑不知道他怎么忽然来了这一句。
敖宸耸肩,“我对凡人的命数不是很了解,只能凭借感知去推测,我能感知到的就是这么多。”
杨佑忽然福至心灵,“你是说,这次刺杀是皇子策划的?”
敖宸点头,杨佑心情越发沉重。
敖宸看着他的脸色,斟酌几番还是说道:“你弟弟……”
杨佑突然有些激动,“怎么了?”
敖宸再看了看杨伭,“最近多留心点吧,他身上有劫数,还有越来越坏的倾向,是什么我也说不清楚。”
杨佑瞳孔骤然收缩,露出一副难以置信的神色,“怎么会……伭儿还这么小……”
敖宸捏了捏他的肩,“也不一定有多坏,凡人嘛,谁还没有个劫难?毕竟只是我的预测,不一定准,只要多留心,应该不是死局。”
“不……”杨佑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你既然说他有劫数,就一定有,我会小心的。”
杨佑摸着龙鳞,看向敖宸,“我能不能……”
敖宸点头,“给吧,能做多少,便看天命了。”
杨佑紧紧捏着龙鳞,锐利的边缘刺痛他的手心,敖宸摸了摸他的耳垂,幽幽说道,“我还要休息,约莫过了年才能随意出来,你自己好好的。”
杨佑一副郁卒的表情,敖宸也没办法,说了杨佑得难受纠结,不说他自己又觉得有点对不起杨佑。
杨佑算是这么多年最让他喜欢的一个人类,样貌、性情……方方面面。
人类有很多种,大部分都是不怎么好的,但也有极少数的凤毛麟角值得他待见。
目前看来杨佑是唯一一个,后面的事情……
反正他也没剩多少年了,管那么多干嘛。
他也算理解了点人类得过且过的心态。
按理来说,他不应该随意透露凡人的天命。
算了,自己在齐国都多少年了,天命算个球,算个蛋,说了就是说了,难不成天帝还会专门派雷震子来降雷劈他吗?
要真是这样,他高兴还来不及。
“走了。”他在杨佑额头落下一个吻,很快离开。
剩下的游玩,杨佑始终兴致缺缺,还是挂着一幅笑脸和杨伭玩闹,杨遇春和瑞芳都有所察觉,互相挤眉弄眼交流信息。
——蛮子,你又惹王爷生气了?
——我没有,我都不知道,你知道王爷为什么不开心吗?
两人眉来眼去半天,还是不知道杨佑为何突然心情低落。
杨伭不能在外留宿,杨佑卡着时间将他送到宫门口,湛芳带着一队人早就在宫门等候,准备带着杨伭往宫里走。
杨佑听了敖宸的话总是疑神疑鬼,连湛芳都不怎么放心,叫住了人,蹲**将龙鳞挂在杨伭脖子上,认真地叮嘱他,“这是哥哥送你的,保住了哥哥一命,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摘下来,知道吗?”
“洗澡、还有睡觉……”杨伭扳着手指数道。
“都不行,”杨佑肃容,“什么时候都不可以。”
“好哦。”杨伭晃着脑袋应答道。
他又叮嘱湛芳,“府上大师曾算过,伭儿最近有些不顺,我上次得了一个法器,正是大师给我的,凭着这个法器才保住一命,我已经给了伭儿,你回去和母妃说说,宫里上下都要小心。”
湛芳知道如今丽妃是全部身心都在杨伭身上,一点也不敢怠慢,再次想杨佑确认道:“殿下府上的大师,可是和弘光大师有什么关系吗?”
陆善见,对不起了。
杨佑说道,“他是弘光大师的徒弟,算命很准的。”
湛芳便信任地点点头。
第63章
杨佑回府后让陆善见给杨伭算了一卦。
陆善见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看,只说道:“王爷,你真的想知道吗?我告诉你,在一定程度上也会改变八皇子的命数。”
杨佑揉着眉心,疲惫地说:“说罢,我既然找你,自然有了心理准备。”
“有劫,应在年关之前。”
杨佑确实也做好了准备,没想到时间那么仓促,“不足一月……”
他急切道:“可以算到底应的是什么劫吗?”
陆善见闭嘴摇头。
“我知道了。”杨佑拍了拍脸,“应当如何应对?”
陆善见道:“万事小心便好,小人本事浅薄,不能为王爷分忧。”
他想了想,复又叮嘱,“王爷万不可随意找人开命盘测算,需知频繁开命盘也会泄露天机气数。”
“不怪你。”杨佑过了会才平静下来,就像敖宸说的,哪个人还能没有几次劫数呢?尤其是他们身在皇家,本就多灾多难。
是因为那个人是杨伭,他才不能接受。
巧的是,弘光看在杨佑的面子上,也在宫里给丽妃说了一通云里雾里的话,大概意思是叮嘱她,杨伭要小心些才能平平安安度过年关。
清芳殿里如今更是风声鹤唳,进进出出查得严格,只差没把戒严两个字写在脸上。
这些东西和杨伭无关,他依然只是一个每天吃了饭读读书再玩玩闹闹的孩童。
杨佑刚开始的几天还提心吊胆,坐卧不安,后来也不知是习惯了还是想通了,也开始慢慢冷静下来,只是问宫里的消息一日比一日勤了些。
比灾难更让人难以忍受的是灾难来临前的宁静,好像头上有一把悬着的利剑,绳索破旧不堪,整日无论去哪都高悬头顶,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下来。
惶惶恐恐,惴惴不安,不可终日。
对杨佑来说,此时他反倒希望能听见杨伭出了什么小岔子的消息,这样便可说劫数已解,是龙鳞给他挡了一灾。
可是杨伭平平安安,每天都蹦蹦跳跳,好不快活。
这比他出点事还让杨佑惊慌。
年关将至。
元康十三年即将来临。
回顾元康十二年,除了几位皇子陆续封王,各类天灾人祸之外,和往常似乎毫无差别。
朝廷里的人换来换去,不过是换汤不换药。
皇帝面前的几位皇子争来争去,也不过是几个孩子在抢糖吃,于天下无关紧要,或许下一个当上皇帝的人,和现在的皇帝也没什么两样。
照这样看来,皇帝换不换,也不过是旧木偶穿了身新衣。
除了敖宸以龙气这种非人的感知看到了王朝底下的暗涌,谁也不知道这匹巨兽华丽外表下的旧伤。
或许还是有些人知道,只不过没有想敖宸那么全面。
有人贪图享乐,有人尸位素餐,便有人挺着脊梁承担天下的重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