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小声道:“我不会,肯定也会挨他骂的。”
管公公转了转拂尘作势要杵我:“去。”
我只得擦了擦手,走到书案边上,装模作样地磨起墨来。
赵煜风撇了我一眼,吐槽道:“手抖得像中风。”
我看一眼管公公,眼神告诉他:我就说不行吧。
管公公上前一步道:“但含章殿里能磨墨的太监几乎都来过了,再换人,只能老奴顶上了。”
赵煜风面无表情:“罢了,那就他吧,别再折腾了。”
我:“……”
赵煜风批了两个时辰的奏折,我磨了两个时辰的墨,磨墨只能站在同一个地方不挪窝,实际上比擦地还难受。
从殿里出来时,管公公和我一道出来的,吩咐我道:“谢二宝你以后就在主殿伺候,值夜里子时之前那班,擦地改成白天,注意事项领班太监会告诉你,明日白日里我让人把新衣服给你送来。”
我简直纳闷:“新衣服?我是升了?”
管公公点头:“升了,红衣太监,月俸十五两。”
我看着他双眼,探究、怀疑。
管公公没做任何解释,一拂尘打在我头顶:“这是好事,你得离圣上近了,才能有机会哄得他开心,把他哄开心了,你才能出宫去,好好干吧。”
我顺着管公公的话想,感觉这确实是件好事。
然而第二天我就改变了想法,因为我发现,赵煜风,好像真的有精神疾病。
第48章 不开窍的狗东西
红色的太监服比灰色和青绿色的太监服都好看,灰色太监服像个杂役,青绿色则太娘,而唯有红色与灰紫色太监服在颜色上与朝臣们上朝时穿的公服颜色接近,是以穿起来有些文人感觉,而不那么像太监了,另外也是身份象征。
宫里能穿红衣的太监只有两种,一种是在各监任职有实权的,另一种就是御前贴身伺候的,穿着这红色圆领袍,出去走路都威风些。
自从小学当过发歌的文艺委员之后我就没有当过任何班干部了,现在这样四舍五入也算当官了吧,也许官再当得大点儿,手上有了权力,再攒点钱,就能贿赂守宫门的侍卫放我出去了也不一定。
我如此想着,昨天晚上被赵煜风掐脖的郁闷消散了些,高高兴兴去含章殿擦地。
“公公怎么在这儿擦地,小的来吧。”刚擦一会儿,就有一个不认识的灰衣太监过来要替我擦地。
红衣太监干的都是贴身伺候的轻细活,我换了身衣服来擦地确实打眼。
他的尊敬态度让我心里有些飘,笑着摆摆手:“我自己擦,我这是挨罚呢,谢谢。”
他这才躬了躬身退下了。
我麻利地擦着地,终于赶在赵煜风下早朝前擦完了从主殿出来,又拿扫帚去扫外边树下落叶。
含章殿里只有每天赵煜风去上早朝这段时间是最轻松的,管公公也不在,大家可以偷懒玩耍。
今天又出了点儿太阳,天气算舒服,廊下几个太监聚在一起晒着太阳翻花绳,宫女们在殿里一边聊天一边插花。
我扫叶子到莲花缸边上,看着瓷缸里在半截阳光下游来游去的鱼心里发痒,便丢了扫帚捡起一根树枝,倚着大缸,轻轻戳鱼屁股赶着它们跑。
戳着戳着,忽然就感觉四周变得无比安静,缸里那截阳光也没了,水面上现出两个人影,更高的那个把阳光挡住了。
“狗奴才你把朕的鱼搅死了,有没有做好给它们陪葬的准备?”一个声音忽然在我耳边响起。
我肩背一僵,缓缓回头,只见赵煜风那张扑克脸近在咫尺,正看着我。
他身后则是嘴角莫名带笑的管公公和几个跟着他去垂拱殿回来的红衣太监,再看看四周,原本在廊下翻花绳的太监们都已经跑了,殿里聊天的宫女也一脸严肃认真地熏香打扫博古架上的拂尘。
妈的这些人,皇帝下朝回来了也没人喊一声打个招呼!
“没,没死……”我讪讪道,又用树枝搅了一下水,鱼游得很欢快。
“都退下。”赵煜风道。
管公公又带着人走了,主殿的窗户也都被关上,莲花缸附近瞬间没人,也没有任何人的视线能到达这边。
我也要走的,但是赵煜风朝我靠近一步,褐色团龙圆领袍底下,靴子踩住了我的脚,不很轻也不很重,但只要我稍微一动,他就踩重一分,是以我只能站在原地不敢动弹。
“朕天未亮,早饭未吃,就在朝堂上焦头烂额处理政务,你这狗奴才倒有闲情在这儿逗鱼?”他语气像是在审问。
“我擦了地,扫了院子……”
我小声解释,对他昨晚的发怒仍心有余悸,不安地抬眼看他,却见一道从树叶里漏下的阳光,斜斜地越过他肩膀,落在我新衣服上,金色的一块晕出温润光芒。
而他的视线,则落在我嘴唇上。
嘴唇上有东西吗?馒头屑?
我怕邋遢样子又会触动他某根癫狂的神经,立马伸手摸嘴唇,确认没东西了才放下手。
他眼神闪了闪,像是酝酿什么,半晌,道:“你今天穿这身红的,瞧着还不错。”
我:“?”
怎么突然夸起人来了?不是应该继续为那几条破鱼骂我的吗?刚才还要我陪葬来着呢!
正纳闷,他突然倾身凑下来,脸迅速在我面前放大。
我吓一跳,身体急忙朝后仰,却被他手指勾住腰带:“躲什么?”
“嘴巴差点儿碰到了……”我紧张道,又忍不住关心,“你怎么突然弯腰了?是早朝上得太累了,直不起腰来了吗?我帮你叫管公公过来好不好?”
他皱起眉,脸色变化丰富,一会儿青一会儿红,突然间招呼都没打一个,手上和脚上同时松开了。
我本来就朝后仰着,猝不及防摔在了地上。
“不开窍的狗东西!”他一脚踢飞了我的扫帚,“管福!”
“老奴在!”管公公立马就出现了,挽着拂尘小跑过来。
“罚他不许吃午饭!”赵煜风手朝我指了指,袖子一甩,双手负在身后进了主殿去。
继而殿内传出来他摔茶盏发火的声音,殿里太监宫女全跑了出来。
管公公朝我急急走过来,一脸着急上火:“你又怎么惹圣上不痛快了?刚才不是瞧着挺好?”
我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郁闷道:“我也不知道他怎么又突然发火了,刚才还夸我衣服好看来着呢……”
神经病发作了呗,还能是咋地。
管公公无言,看着我叹了口大气。
午饭时候,饭房发饭的太监果然不给我饭了。
下午赵煜风在书房处理政务,我站在一边磨墨,饿着肚子,墨条在砚台里转圈圈,转得我直想睡觉,两个穿朱红色公服的官站在书案前和赵煜风聊着慈幼局什么的。
一个官说:“慈幼局账目常年模糊,臣私下走访,发现近几年养大的孤儿弃婴半数去向与登记不符。”
赵煜风问:“与登记不符?”
那官一脸肃容答:“找不到人了。”
另一个官道:“慈幼局乃朝廷设立拨款救济收养弃婴孤儿,此事关乎朝廷颜面,须当彻查。”
前面说话的那官沉吟片刻,道:“臣最近听闻,京中的青楼酒馆有许多户籍不明之人,但口音又像京中人士……”
青楼?我来精神了,竖着耳朵听起来。
然而赵煜风却道:“卿是如何听闻的?逛青楼去了?”
那官一阵脸红,登时说话磕巴起来:“臣,臣没去……”
赵煜风:“这案京兆府已经在查了,且等京兆府尹的交待吧。”
“可京兆府尹……”
“回去吧,此案不是一两天能查清楚的,两位卿应当明白。”
两个官拱手躬身,退出了书房。
赵煜风用金镇纸抚平案上宣纸,另一手执笔在砚台里沾了沾,拧着眉在纸上写起字来,那字是笔走龙蛇苍劲有力,然而写到一半他忽然伸出左手抓住我手腕,抖开袖子露出手臂按在书案上,在我手腕上写下了三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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