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厉云埃轻声开口间,司韶令似心间连番挣扎,终冷眼相视。
面无表情听对方继续道:“你同我过来。”
闻言顿了顿,司韶令语气阴冷。
“兄长这次又想要我做什么,就在这里说吧,我全都听。”
明显置气的态度,却让厉云埃哑然失笑。
即使这样了,仍不忘叫他“兄长”。
“我想要与你单独说几句。”厉云埃便又恳切道。
“……”司韶令这回神色有些怪异地看着他,“只是与我?”
“为防万一,他不能离开这里。”厉云埃看了一眼江恶剑。
心知若非真的有重要之事,厉云埃不可能这般坚持,司韶令阴沉沉瞪他片刻,倒不再迟疑地翻身下了马。
“替我守住他们,我很快回来。”
按住欲紧随他其后的江恶剑,司韶令这回不仅仅命令他待在原地,而是特意贴在他耳边吩咐道。
果然,江恶剑听他悄声说完,耳尖轻抖了抖,眼望他离开,没再跟上。
“他们看不见了。”
一路无语地随厉云埃直至山林深处,因雨后泥泞,司韶令见他深一脚浅一脚走得磕绊,脸上依旧冷峻,却突然停下道。
也与此同时,厉云埃忽地脚下打滑,被司韶令急忙拉扯住。
“已经很远了——”
却话未说完,司韶令突然止了声音。
因为厉云埃被他扶起的同时,反手环抱住了他。
司韶令正欲挣脱,却扯得对方又一趔趄,险些摔进泥里。
迫不得已的,只能任由厉云埃再次收紧手臂。
“对不住。”
而再开口,厉云埃嗓音闷哑,竟隐约掺了没能压抑的哽咽。
不可否认的是,司韶令在他眼前坠落的一刹,他后悔了。
能够拯救苍生的人有千千万,可他的弟弟,仅有这一个。
他竟然差一点,就将他逼上了死路。
那是后知后觉的惊恐,让他几乎止不住颤抖地倚靠在墙边,直到祁九坤拉起他,才敢向下望去。
“对不住。”
而张了张嘴,他最终还是又重复道。
厉云埃紧抓着司韶令,仿佛抓着那时下坠的他,白惨惨的手背迸起青筋。
“……”
司韶令一言不发,虽看不见,却好像已知道了对方此刻是何模样。
也大抵懂得他的心情。
并不能抹去心底触及江恶剑的那一份悒郁,但意外的化开眉间些许寒霜。
如冰川直挺的腰身终是微动,带起衣间细长的褶皱,司韶令掌心向后,覆上紧攥他的冰凉指尖,轻拍了拍。
“兄长。”
他也只是叫了这一声。
但这一次,俨然与方才的置气不同。
“公子。”
谁知突如其来的低唤像风里飘来的幽魂,惊得司韶令猛然抬头,一边下意识挡住厉云埃一边看向四周。
不可思议的是,来人一身粗布麻衣,是个极为纤瘦矮小的女人,就站在他们前方斑驳树下,偏偏他环视了几遍才忽地看清。
也即便发现她所在,仍像是感觉不到有任何人存在一般,根本捕捉不到她丝毫气息。
无疑,是个武功登峰造极之人。
“我家主子等很久了。”只见她一动不动,又笑吟吟道。
也在这时,被司韶令护在身后的厉云埃向前一步,俨然与对方相识,朝对方微一施礼。
“这便是我弟弟,阿韶。”
“你认得她?她是——”
而不等司韶令疑惑询问,厉云埃已回身轻轻拍去他衣上残留的褶皱,低声安慰道:“别怕,那位想要见一见你。”
第209章 池鱼(上)
马车里坐着的是同样身着粗衣的男子,面庞洁素,凤目深泽,乌发随意以一根竹簪盘束,落下两三碎绺,手上覆了只盛水葫芦,略粗糙的葫芦腰绳与圆润指尖相缠。
分明周遭一切如寻常百姓质朴,却觉他整个人仅是无声安坐,便如青石巷内的白墙黑瓦优雅入画 。
“……”
司韶令与其相对而坐,薄纱下的目光仅是短暂一照,随后垂眸并未开口,更没有再贸然询问对方的身份。
直至男子似含笑打量他片刻,率先道。
“你们兄弟感情真好。”
司韶令闻言微一抬眼,便见对方语气真切地说完,已话锋一转。
“不过,你心里应还在为江恶剑被迫救场而感到不公。”
嗓音乍听温暾,但这颇为开门见山的一句无疑是在暗示司韶令,他知晓真正驱使着十万鬼兵回程的人,其实是江恶剑。
“……”面对着眼前这股凌驾于他人之上的坦然,司韶令心下忽紧,一时更揣测不出对方的来意。
“你不用紧张,我对他没有敌意。”
却仿佛已看出司韶令的心思,男子笃定道:“我告诉你一件事,或许你能好受些。”
然而司韶令正凝神等待对方下文,眼皮一动,昏暗马车内,忽然落下“啪”的一声脆响。
这如画的男子,竟是霎时间拍死一只落在手背的蚊子。
“我今日不戴香囊,也不叫人守在身边提前将它赶走,它果然就飞进来了。”
轻捏起那微小的尸身,男子径直扔出帘外,也不急着擦拭污痕,而是直接摊着掌心向前:“但你看,就这一小口血,我丢不了性命,它却活不成了。”
“赶走它,哪里是救我,分明是在救它么。”
“……”
听他漫不经心的几句调侃,司韶令却神色顿了顿,蓦地意识到什么。
那关隘的情形不对。
当时的很多细节他的确还没来得及推敲。
比如说,城门前几近没有设置任何军事防御,除了那几阵于鬼兵来说没什么作用的飞箭,身为肩负守关重任的将领,竟束手无策。
更因那人的恐惧和不断乞求,让他生出错觉,好像一旦攻破那一道大门,整座城即将步入炼狱。
而忽略了通常时候,第一道大门后方实为瓮城。
他们本不该如热锅蚂蚁,方寸大乱。
那么,势必是有人特意吩咐过他们,不必做过多设防,又要装出一副焦头烂额的样子。
为什么?
想以此来试探他?
“怎么了?”而司韶令正眉头紧锁,男子又将掌心那块血污朝他离近一步,像是疑惑问他,“听闻你的眼睛辨不出血的颜色,但至少,是能看到黑白的?”
“……看得到。”
司韶令回答间,心中却更加清晰。
就是在试探他。
原来,南隗早有备无患。
北州十万鬼兵南下,他们不可能没有收到一丝风声。
若他和江恶剑最终选择置之不理,但凡北州十万鬼兵闯入南隗,伤一南隗百姓,无论是否是青邺从中作梗,南隗与北州纷争必起,而北州,并无胜算。
——赶走它,哪里是救我,分明是在救它么。
竟是这个意思。
江恶剑救的根本不是南隗,而是北州。
“它飞进来,也许只是遇到一阵风,身不由己。”沉默片刻,司韶令开口提醒道。
男子这时才终是取一帕布仔细擦去掌心污痕,头也不抬地一笑。
“那杀都杀了,你还会在乎它为什么突然咬你一口?”
“但你说的也有道理。”
男子再度看向司韶令,说话间那一掌已伸出帘外,竟也内力惊人得强劲,顷刻搅起扑面寒意。
“为以防万一,这阵风以后也要抓牢了。”
而说完,不等司韶令再开口,他像是又一回神:“思路都被打乱了。”
“我刚刚说,有件事要告诉你。”
且他这次话音方落,一直守在马车外的女人不知何时已出现在司韶令身侧。
将一半掌宽的木盒置于他们面前,小心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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