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不用说湛华对他一直都是利用,杀心未消,他从来没想过这种不容于世俗的感情有朝一日能得到回应。
他想随着时间这份不该有的感情早晚都会变淡,又或者不等有什么结果,他便会死在湛华或者其他人手中,谁都不会知晓。
可偏偏湛华有意。
季怀袖中的手陡然一颤。
自打昨晚他被湛华惊醒便觉得自己像是在做一场疯狂的梦,迷迷糊糊却又甘之如饴不想清醒。
湛华要杀他,却还要留枚玉佩昭显心意。
“说起来,七郎,你那和尚朋友的身份我已探查到。”赵越突然开口道:“他并非真正的僧人,而是地狱海的少主,姓湛名华。”
冷不丁想着的人突然被提起,季怀莫名感到一阵心虚。
“此人心肠毒辣,残暴冷酷。”赵越想起下属呈上来的资料,眼底满是厌恶,“他做起事情来不择手段,一手断魂丝诡谲阴毒,武林中许多德高望重的前辈都惨死在他手里,地狱海门主失踪近一年,有传言说是死在了断魂丝下——”
“这湛华尤其擅蛊惑人心,千人千面,谁也不知道哪个才是他本来的面目和性情,我着人探查这么久也只是查到了这些,”赵越皱眉道:“此等弑父杀亲阴险毒辣之辈,七郎切忌不可轻信。”
季怀愣了一下,“无人知他本来面目?”
“他喜欢剥人皮制面具。”赵越说着便有些恶心,“在人还活着的时候生生将脸皮给剥下来,用特制的秘药保存,覆在脸上同真人无异。”
“不是说还能用猪皮熬制么?”季怀问道。
“哈哈哈,七郎啊七郎,你也太天真了,这又是从哪个话本子上看来的?”赵越揶揄笑道。
季怀笑不出来。
他回想起之前那张惟妙惟肖同真人无异的美人脸,只觉得头皮发麻。
“不过话说回来,七郎你与那魔头同吃同住那么些天竟然还活着,实在是福大命大。”赵越感慨道。
季怀扯了扯嘴角。
若是赵越知道他昨晚还和那魔头抱着啃——季怀使劲咬了咬牙,逼着自己不要再去想。
‘湛华尤擅蛊惑人心……’
说不定昨晚,也只是湛华心血来潮玩弄人心的手段,包括那枚留下的玉佩。
他同湛华相识这么久,可能连他的真实样貌都不知道。
而理智告诉他,这极有可能又是他的一厢情愿。
季怀想到这里只觉得胸口一阵憋闷。
“七郎,到了。”赵越的声音唤回了他的神智。
天圣寺坐落在嵩阳城郊外的深林中,环境深幽僻静,他们走得是后门,并没有遇到多少人。
引路的僧人将他们带到了后院的某处禅房,一名黑衣男子迎了出来,剑眉星目鬓若刀裁,看上去不过三十岁的年纪,气质斐然,甫一见季怀便朗然笑道:“季贤弟,幸会幸会!”
赵越同季怀介绍,“这边是武林盟盟主衡泷,衡兄。”
“此番还要多谢赵贤弟!”衡泷看上去同赵越很是熟稔,“若不是仓空门出手,恐怕找到季贤弟还要耗费不少时日。”
“我与七郎本是旧识,自然不能坐视不理。”赵越同他笑道:“咱们里面聊?”
“哈哈哈,看我把高兴的,失礼了贤弟。”衡泷对季怀笑得十分和气,“贤弟里面请。”
季怀客气地点点头,随他们进了禅房。
“论起来,公孙止前辈该是我师祖,我母亲玄霜乃是公孙前辈唯一的亲传弟子,只是后来嫁给我父亲入了长虹谷。”衡泷给季怀斟茶,叹了口气道:“本该叫你声师弟,奈何造化弄人。”
季怀只是微笑,这是他同对方初次见面,可是对方却表现得如此热络,让他有些不自在。
“明日便是武林盟大会,届时七十二门派都会派人前来,为的就是贤弟你。”衡泷道:“师祖他老人家深谋远虑,临终前可曾同你交代过什么?”
季怀微微笑道:“祖父他老人家病重时说话颠三倒四,我进去他也只是不停地在喊含玉……不过倒是说过一句诗——”
说到这里他看向赵越。
赵越愣了一下,衡泷看向赵越的目光微变,赵越对季怀笑道:“七郎,公孙止前辈说了什么诗?你尽管说便是,衡泷盟主是你嫡亲的师兄,断然没什么好隐瞒的。”
“可是,祖父不让我同别人说。”季怀有些为难地看了衡泷一眼。
衡泷脸上的笑容未变,“师弟,事关重大,武林众人都在盯着你,若是明日你说不出一二来,只怕届时为兄也难做。”
赵越现在倒是在旁劝了起来,“七郎,怀璧其罪啊,与其一直这般躲躲藏藏提心吊胆,倒不如说出来,让大家都安心。”
季怀神色纠结地望着他们。
“师弟,武林中人许多也绝非善类,赵兄与你年少相识,我腆脸称你一声师弟,我二人断然不可能害了你去。”衡泷叹道:“我明日本是打算让四十年前的故人出面平息这场闹剧,只怕他们暗中还是要对你虎视眈眈,咱们倒不如大大方方说给他们——”
“有我和赵兄在,我二人定能保你性命无虞。”
话说到这份上,好像季怀再不答应便是不知好歹了。
季怀眼底有些担忧,不安道:“既然师兄和赵兄这般说了,那明日我便将祖父留下的那两句诗说出来。”
“何不提前——”衡泷一开口,便被赵越打断了。
“衡盟主,七郎他既然答应说,便不要再逼迫他了。”赵越冲季怀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来,“七郎一路奔波想必也劳累,我这就带他下去休息了。”
衡泷笑意未达眼底,“自然,师弟好好休息。”
季怀点点头,脸上的担忧和害怕尚未散去,衡泷脸上的轻蔑之色一闪而过。
季怀被赵越带着出了门,却是没有再多同他说什么,唤了风左前来,“带季公子下去休息。”
季怀紧张地欲同他说话,赵越却是步履匆匆地朝着另一个方向去了。
“季公子,请。”风左示意他跟着自己。
季怀埋头跟在他身后,待进了门,脸上的紧张不安倏然消散。
每一个接近他的人都心怀鬼胎。
季怀倚在门上,心里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疲累,他竟开始怀念起从前在季府的日子,虽然耳边尽是风言风语,可起码回到院子里,他还能安心地睡上一觉,还有阿连陪着他逗趣解闷,张妈挖空心思给他做点心吃。
而不是一睁眼便要担心今天能不能活下来,谁都不敢相信,对着谁都要翻来覆去地在心里猜测上几番。
身心俱疲。
他拿出怀中放着的并蒂莲玉佩,自嘲地笑了笑。
而唯一在乎的这个人,他都看不清到底有几分真心几分假意。
他将玉佩攥在手心,顺着门框坐在了地上。
季怀开始控制不住地奢望,如果是真的……该多好。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玉佩无缨——
何以结恩情,美玉缀罗缨。古代女子为心仪之人的佩玉结缀罗缨,昭明心意,罗缨也是成婚的代称。
湛华只给无缨的玉佩意思就是——你这么心仪我怎么还不给我缀缨?是明晃晃的调戏。
所以季怀才气得要摔。
第30章 狼牙
“哟,这是什么?”一道戏谑的声音突然在他头顶响起。
季怀抬起头,就被半张金色的面具晃了眼睛。
权宁蹲在地上饶有趣味地盯着他手里的玉佩,不满道:“你都要了我的狼牙了,怎么还要收别人给的玉佩?”
季怀警惕地瞪着他,“你怎么进来的?”
“从窗户里翻进来的。”权宁作势要抢他手里的玉佩。
季怀那着玉佩的手往旁边一躲,权宁早已预判了他的动作,另一只手正等着他,轻轻松松就把那玉佩抢到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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