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义庄霎时一静。
赵岐沉着脸道:“朕祖父仁宗皇帝继位乃是武宣帝亲自下旨,传国玉玺连同传位圣旨一同交到了仁宗手中,传国玉玺自然在朕手里!”
“根本——”赵越冷笑一声。
“赵越!”季怀突然厉声喝止了他。
赵越猛地抬头看向他。
季怀不着痕迹地摇了摇头,看向周围乌泱泱的人群,脸上露出了个戏谑又有些不耐烦的笑容来:“陛下,诸位大人,还有武林盟中的各位兄弟,这乾坤图中的宝藏传得沸沸扬扬,搅得武林之中腥风血雨,季某不过是晚来城中一介富商之子,家父早逝,母亲辛苦持家,多有骄纵,世人皆知我胸无大志,纨绔混账……
事到如今也是一团乱麻,不知自己为何会卷入此事,不过既然这图是当年我祖父留给我的,那处置权应当在我。”
季怀偏头看了湛华一眼,“难为诸位如此煞费苦心,钱财于我不过是身外之物,我这条命也早就不值钱了,大家和气生财,和气生财啊!”
说完,不等众人反应过来,一把抢过了旁边人手中的火把,将那图卷点燃。
“小王爷!”
“季怀!”
数不清的人想要冲过来抢走他手中的图卷,甚至有人想下杀手,季怀却只死死地攥着手中的图卷不放。
“季怀!”细长的银丝卷住了他的腰身和胳膊,陡然一用力。
季怀猛地闭上了眼睛,然而预想中的疼痛却并没有传来,他反而整个人腾空而起,在半空被人接住,稳稳当当地落在了墓道前的石头上。
季怀惊魂未定地抓住了对方的前襟。
“拦住他们!”赵越怒声道。
“抢图卷!”有人吼道:“绝对不能让这图落在其他人手中。”
吵吵嚷嚷的声音和数不清的火把与焦糊的味道从四面八方将季怀和身边的人包裹得密不透风。
“叶湛华!你疯了吗!将那图夺过来!”季瑜气急败坏的声音伴随着凛冽的刀声冲他们袭来。
湛华拽着季怀往那墓道之中跑去,身后无数人追杀而来。
湿冷的空气烧得季怀嗓子咽隐隐作痛,他神复杂地看向旁边的人,“你到底是和谁一伙的?你想要什么?”
湛华偏过头来看了他一眼,“想要我的药引子。”
季怀恍然大悟,“尸体……做不成药引子,必须得用活人。”
“对,活人。”湛华一边拽着他往前跑一边偏过头来看向他,“活人。”
那眼神很难具体形容,却让季怀记了很久,久到十几后想起来都记忆犹新,耿耿于怀。
他听了旁人太多对湛华的评价,在湛华挟持他的那一瞬间,他以为这些评价终于落在了实处,此人心狠手辣,心思诡谲,善蛊惑人心,之前某些瞬间的动,不过是他们之间的虚与委蛇。
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那些问题,让他们永远都没办法做到互相信任,彼此坦诚。
可当所有人都在阻止他的时候,他却反其道而行之。
大概他这味药引子真的十分重要。
“进去。”湛华猛地停下脚步,反身将他推进了墓壁上残破的洞口,紧跟着就躲了进来,那处缺口被断魂丝拽下的石头牢牢堵住。
季怀听见自己剧烈的喘息声,嘴里传来了一股恶心的血腥味。
湛华攥住了他的手腕,湿冷的布条将他手腕间的伤口牢牢缠住。
季怀死死扣住了他的手,哑声道:“断魂丝……可斩断万物……刚才你还敢用它来救我?”
湛华沉默了片刻,“不注入内力,就是单纯的丝线。”
季怀笑了一声,这个糊弄人的答案他也不怎么想深究,“你打算怎么办?外面这么多人,迟早会找到我们。”
“那图卷呢?”湛华问。
“烧了一点,里面那东西……烧不起来。”季怀另一只手被火燎的伤口沾了水,全是刺痛,“你要是抢,我也没有办法。”
“给我。”湛华沉声道。
季怀笑道:“你杀了我,就是你的了。”
“你拿着它,烧了它……不管是什么办法,皇帝都不会放过你。”湛华攥着他手腕的力道微微收紧,“给我。”
“我不。”季怀同他靠在一处,齿间的血腥味愈发浓重,脸上的笑容轻却越来越明显,“现在我算是赌赢了吗?”
湛华沉默不语。
季怀拽过他的衣襟吻了上去。
这实在不是个令人愉快的吻,粗粝疼痛的呼吸,血腥凶狠的唇齿交缠,周围阴冷硌人的石壁,两个挨在一起的人——一个中了毒命不久矣,一个病躯弱体苟延残喘。
但却格外长久缠绵。
“湛华,我赢了。”
借着缝隙里透出的微弱火光,季怀盯着湛华的眼睛,手中的匕首抵在了他的侧颈上,“你舍不得杀我。”
第53章 沉寂
“你不会杀我。”湛华没有丝毫慌张, 握住了他拿着刀的手,声音像是寒冬腊月从冰水中捞出来的冰碴,“我会帮你。”
刀刃划破了脆弱的皮肤, 新鲜的血顺着薄而锋利的贴片流到了季怀的虎口, 温热中带着点黏腻的铁腥味。
“你怎么知道我不会杀你。”季怀贴近他, 低声道:“真真假假,我早就看不清了,湛华,我不信你。”
有那么一个瞬间, 季怀真的有种直接将人杀了的冲动。
自从碰上这个人,他的生活天翻地覆, 所有的事情都被打乱,无时无刻都在提心吊胆地活着……
但是——他死死攥在手里的刀不知道什么时候落进了湛华袖中, 细长锋利的丝线缠绕在了他的脖颈上,让他险些喘不过气来。
还是舍不得。
明明杀了对方是最明智最有利的做法,但就是舍不得。
根本没赢。
输得一塌糊涂。
季怀有些疲累地叹了口气,将额头抵在了湛华的肩膀上。
“我们得抓紧时间离开这里。”湛华扶了他一下。
“歇一会儿。”季怀的手搭在他的腰间, 声音沉哑:“这图卷里面有夹层,是当年武宣皇帝册立太子的圣旨,事关国祚……”
湛华扶着他的手一顿,“你打算怎么办?”
“我对皇位没有兴趣。”季怀一口气松下来,只觉得全身上下哪里都疼, 他头昏脑胀道:“权宁和赵越是平阳王赵俭给我留下来的人, 他们听的是赵俭的话,我愿不愿意根本没那么重要。”
一旦当着众人的面打开圣旨,不管里面当年册立的是谁,他若是想要活命, 反也得反,不反也得反……虽然现在的情况并没有好到哪里去,但多少还是有进退的空间。
“我都和盘托出了,你也该同我透个底吧。”季怀抬起头来,被烧得鲜血淋漓的手抚在了湛华的脸侧,在他冷白素净的侧脸添了几抹血色的脏污。
“你和季瑜联手在我面前演了这么一出大戏……”季怀笑了起来,不小心牵动了伤口,让他脸上的笑容看起来有些扭曲,“我猜这图当年根本不是季瑜偷出来的,而是赵俭放在此地被你们找到,只有我的血才能打开机关……”
湛华没有反驳。
“但是你为什么临时反水?”季怀紧紧地盯着他,“我不信凭你的功夫制不住我这种普通人。”
湛华别开眼睛,又被季怀托住下巴给转了回来,“叶湛华,你到底在给谁效力?”
“地狱海。”湛华沉声道:“地狱海掌门是我义父,他与朝中某个世家往来甚密,当初我被他捡到也非偶然……但我确实是半年前才知道事情的真相。”
“他们要你做什么?”季怀问。
“取得你的信任,毁了圣旨,杀了你以绝后患。”湛华垂眸道:“你的尸体由我处置。”
“所以药引子不用活人?”季怀觉得自己关注的重点有些偏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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