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面落了雪,才会染上,寻常情况下不会有血。”湛华一边认真地擦着线一边道:“我用它们杀过数不清的人,就像刚才那样。”
季怀盯着那些银白色的线,这些杀人无数的丝线之前都缠在他的手腕上。
“赵越生性谨慎,我带着断魂丝伪装有破绽,干脆就缠在了你手上。”湛华将染血的帕子扔到了地上,冲他伸出手来。
季怀咬牙道:“赵越不在,你自己收着便好。”
“你怕它杀过人?”湛华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季怀心一横,将手腕递给他,“不过是几条细线,有什么可怕的?”
湛华轻轻勾了勾嘴角,将断魂丝松松地缠绕在他的白皙的手腕上,照旧在上面系了活结。
“你方才为何自称姓叶?”季怀皱眉问道。
湛华混不在意道:“自然是我本就姓叶。”
季怀猛地抬起头看向他,“你不是叫湛华!?”
“叶湛华。”湛华认真道:“旁人都叫我叶湛华,偏偏只有你天天湛华湛华地叫。”
季怀怒道:“分明你说自己叫湛华!”
“我名湛华,又没撒谎。”湛华道。
季怀气得不想搭理他。
他认识湛华这么久,亲都亲了几个来回,他竟然才知道对方姓叶!
“我带你杀人,和我本姓叶,哪个让你更生气?”湛华竟然一本正经地在问他。
季怀深吸了一口气,扯了扯嘴角,“我不生气。”
湛华见他眼眶都气红了,皱了皱眉,伸出手抓住他通紫的两只手往自己怀里塞,道:“人已经杀了,你若实在生气,我改姓湛也可以。”
湛华身上虽然比寻常人体温低,但是也比冷雪暖和,季怀的手有些发痒,闻言愕然道:“你在说什么胡话?”
他虽生气,但也只是气湛华不早告诉他,断没有因此就让人家改名换姓的道理。
“今日之事是我考虑不周。”湛华同他道歉,“我没想到你这么害怕。”
季怀道:“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归根结底是我无用,只是……我不喜欢杀人。”
湛华将他的手在怀里换了个地方,闻言道:“我也不喜欢。”
可是已经成了习惯,便很难再改过来了。
“我要杀你,你为什么不怕我,反而还要同我亲近?”湛华有些疑惑地问。
季怀嘴角一抽,回想起自己之前在湛华手里心惊肉跳的凄惨经历,心说早就吓破了胆子。
不过是触底反弹,色胆包天,脑子一抽,效仿那些个书生来体验一下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罢了。
这话自然不能说。
于是季怀面不改色道:“因为我心悦你。”
然后就看着面前这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在他的注视下面无表情地红了耳朵。
作者有话要说:
湛华:为了哄人,痛失真名。
——
这本书假期一直在忙着修改完善大纲,更新不稳定,跟小可爱们说声抱歉!【狗脑袋抱头】
明天起日更~鞠躬!
第38章 阻止
话过口, 不过是兴之所至,又或是故意调戏,总归不是出于真心。
两个人心知肚明。
可还是有那么一个瞬间, 说的人认真, 听的人赧然。
风雪大, 湛华起身去关半敞开的窗户,却见院墙外露出了个头发凌乱的脑袋。
南玉扒拉在墙头上,冲自家主子招手。
然后听“砰”的一声,那扇窗户在她面前无情地关上。
风雪中凌乱的南玉:“…………”
好一个冷酷无情的主子。
湛华回过身来看向季怀, “现在我们就在石源城,接下来应该做什么?”
季怀道:“来找季瑜的尸体。”
湛华神色微顿, “找季瑜的尸体?”
季怀以为他不知道季瑜是谁,解释道:“季瑜是我……名义上的爹。”
“那我们应该去何处找?”湛华问。
“不知道。”季怀皱眉想了想, “季铭只告诉了我这么多,让我来石源城,接季瑜的尸骨回去。”
“季瑜已经死了二十多年,石源城这么大, 总不可能一个个坟头去挖。”湛华坐下来道:“你再仔细想想,他一定还给你留了别的线索。”
季怀开始仔细回忆当时的场景,可半天也没想起有什么特殊的地方来,道:“没了,只是季府都说季瑜是在我出生前染重病而亡, 季铭却说晚来城外立的是他的衣冠冢。”
“你可知这石源城有一条巷子, 名叫衣冠巷?”湛华突然道。
季怀顿时愣住,“衣冠巷?”
“石源城地处赵国西北,北边紧挨着梁国,百年前赵梁两国战事不断, 双方死伤无数,时值隆冬,无数战死将士的尸体被冻在了河底,再找不见,无奈之前只能在石源城所在的地方立下了无数衣冠冢——”
“彼时石源城还是荒原,近几十年因为宋凡将军在此驻守才发展出此城,而那无数衣冠冢被迁至他处,在上面盖起了房屋和学堂,前面的巷子便是衣冠巷。”
季怀恍然道:“竟是如此。”
他只知道百年前赵梁之战,却不知里面还有这么段故事。
“莫非季铭提衣冠冢的意思是季瑜的尸骨可能在衣冠巷?”季怀道。
“极有可能。”湛华点了一下头,“我们在此休息片刻,待天黑便过去。”
“为什么要等天黑?”季怀不解。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湛华冲他微微一笑。
季怀:“…………”
湛华顿了顿,“不好笑么?”
季怀扯了扯嘴角,“哈哈。”
湛华道:“你在敷衍我。”
季怀盯着他仔细看了半晌,试探道:“你有没有觉得你今天的话有点……多?”
不仅一时兴起强行带着他杀人,还在不停地问他问题,甚至还破天荒地跟他开玩笑——虽然一点儿也不好笑。
湛华通常都摆着副高冷沉默的样子,总让季怀觉得他很严肃且琢磨不透,偏偏偶尔又戏耍他,被发现了也装作和他无关,像是一种故作沉稳的幼稚。
但都不像今天这般模样。
有点呆兮兮的。
湛华听他这么问,整个人都僵了一下,沉默半晌才闷声道:“药丸给你吃了。”
季怀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担忧道:“你把自己解毒的药丸给我吃了,那你现在岂不是要毒发?”
“没那么严重。”湛华抿了抿唇,“我以内力压制,只是性情会受些影响。”
季怀不解道:“为何?”
湛华气闷地盯着他,“你生病了要发脾气,我难受便不许我暴躁一些吗?”
季怀被他一噎,继而意识到这“暴躁一些”说得还是不准确,这哪里是暴躁,分明是在耍性子。
但也看出来实在难受。
他起身坐到了湛华身边,伸出手腕给他,“你喝点血压一压。”
湛华倒是没有拒绝,抓住他的手腕看了半天,手指在他的手腕上摩挲,道:“季怀,你是真的不怕死。”
季怀被他摸得头皮发麻,却并不怕他,将手腕递到他唇间,示意他咬。
湛华却没有,反而是伸手将他抱进了怀里。
两个人倚在角落冰冷的墙壁上,一个因为没吃药浑身暴躁,一个因为吃了药难受非常,像是两只可怜的困兽依偎在一起抱团取暖。
季怀沉默半晌,问他:“你这个月是不是要过二十岁生辰?”
“诓你的。”湛华道:“我姓叶名湛华,同你一般大,二十有一,生辰是腊月初三。”
季怀:“……你嘴里就没几句真话。”
“我也心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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