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华总是在向他反复强调这件事,好像生怕他陷得太深。
“你制药要花多久?”季怀问他。
“半月有余,将近一月。”湛华回答。
“那我们还有八个月的时间。”季怀冲他露出个温润的笑来,“你赌过钱吗?”
“没有。”湛华一时被他那笑晃了眼睛。
“我们来赌一场如何?”
“赌什么?”
“赌你我二人这点真心。”
季怀看出湛华舍不得杀他。
湛华知道季怀舍不得他死。
可真到了生死抉择的时候,他们都希望活下去的那个人是自己。
赌赢了,就能活下去。
赌输了,丢了心还要丢命。
“顺便将那图里的宝贝当个彩头。”季怀笑着看向他,“敢赌吗?”
“有何不可。”湛华扯了扯嘴角。
与其这般纠缠不休,倒不如痛快潇洒活上几个月,若是赌赢了,人,药,宝物,全是他的,季怀死了他也不必如此念念不忘。
季怀明目张胆地给他挖了坑,还邀请他一起跳进去。
而湛华不想拒绝。
“季公子聪明得很。”湛华目光逐渐幽深。
“过奖。”季怀冲他露出个得意的笑容来,像只看着憨憨傻傻但诡计多端的小狐狸。
湛华被他笑得心里发痒,垂眸盯着他的唇,认真地问道:“季怀,我能亲你吗?”
季怀有些紧张地攥住了袖子,不同于昨晚失去理智的情形,他慢慢的凑近湛华,鼻腔里都弥漫着对方身上清苦的药香。
夜凉如水,明月当空。
季怀轻轻地吻在了湛华的唇上,郑重又温柔。
第32章 下棋
翌日。
天圣寺前殿前的空地上, 乌乌泱泱聚集了许多人,穿着各式各样,还有些风尘仆仆刚赶到的, 踮脚在人群后向前张望。
一身形高大刚毅清正的男子站在最前面, 声音洪亮如钟, 正是武林盟盟主衡泷。
“四十年前,上一任武林盟盟主公孙止前辈离奇失踪,乾坤图亦不知所踪,当年公孙止前辈只留下‘含玉’二字作为乾坤图现世的信息, 如今经过多方打探,公孙止前辈隐姓埋名在了晚来城……”衡泷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简明扼要地说明了一番, 最后道:
“如今季家七公子就在天圣寺,他说公孙止前辈临终前曾有重要遗言交代, 今日愿当着武林众人的面公之于众。”
一直和赵越坐在衡泷身后的季怀闻言目光微动。
赵越凑到他面前低声道:“不必紧张,你自己做主即可。”
赵越这话听着很有意思,大概是觉得季怀不安,还伸出手拍了拍他的手背, “贤弟放心,不会有事的。”
站在季怀旁边的风左低头看着两人覆在一起的手,很快便收回了目光。
察觉到骤然降低的气压,季怀讪讪将手给抽了出来,对赵越点了点头。
这边衡泷将气氛烘托到位, 众人对这位季家七公子翘首以盼, 季怀这才不紧不慢地走上前来,微微笑道:“在下季怀,家中行七,表字含玉, 见过诸位侠士。”
站在众人面前的公子眉眼温润,姿容甚美,玉簪束冠,着一袭月牙白长衫,外罩身墨色披风,举手投足间都带着股与武林人士格格不入的矜贵,只这般一瞧,便让人心生好感。
有大胆豪放的女侠笑问:“季七公子可曾婚配啊?”
底下众人便闹着起哄。
“在下尚未婚配,只是已有心仪之人互许终身。”季怀冲她拱手致歉,笑道:“这位女侠花容月貌,想必会找到更好的归宿。”
那女侠被他这般专注地望着,本是戏谑一说,岂料他这般认真回答,登时有些过意不去,冲他抱拳道:“我宋无双从不夺人所好,与季公子有缘无分罢了。”
待笑闹过后,众人终于又将关注点落在了那乾坤图之上。
“祖父虽给我取字含玉,然而并未告知我那乾坤图在何处。”季怀不疾不徐道:“只是临终前嘱托于我,一定要去一趟西北的石源城,当时我悲恸难忍,祖父再三叮嘱才溘然长逝,却没来得及交代具体缘由……”
“……我也是时至今日才知祖父与那乾坤图有关,只是在府中时他从未提过。”季怀遗憾道。
“师弟,你不是说师祖之前还跟你提过一句诗吗?”衡泷补充道:“在场的都是正义之士,师弟但说无妨。”
“对,祖父经常跟我提一句诗。”季怀像是突然想起来,道:“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可惜我才疏学浅,并不知道这诗有什么特殊含义……”
“莫非那乾坤图分了三份藏在了石源城、白帝城和江陵?”登时就有人猜测道。
“不,依着公孙前辈说的顺序,应当是要我们先去石源城……”
“莫非这句诗是打开密室的关键?”
“哪来的密室?”
“这乾坤图里的宝藏肯定是藏在什么密室陵墓之类的里面嘛……”
底下的人议论纷纷,上面衡泷桓子昂丛映秋等人也是面色各异,心里的思量转过许多轮。
“七公子,难道就没有什么其他的线索了吗?”有人嚷道。
季怀面上露出几分哀戚来,温声道:“当时祖父病重,神智已然不怎么情形,我哀恸过度,也只听他说了这些,想来这也是祖父遗愿,我不在意有什么宝藏,只想让祖父九泉之下心安,若是有线索我定然会跟诸位说明……”
“七公子非武林中人,季家家财万贯,那乾坤图对他也没什么用处,诸位大可放心。”衡泷道:“关于这些线索我等还需仔细商议,还请七公子先行下去歇息。”
季怀点了点头,路过赵越时听他低声道:“这些人都不是什么安分的,多留心一些,别让风左离开。”
季怀冲他颔首表示知晓,便一路被仓空门的人护送着回到了房间。
风左紧跟着他进来。
外面风大,季怀冻得耳朵鼻子通红,进来就坐在炉子旁边烤手,还十分不文雅地打了个喷嚏。
旁边的人给他递了块帕子。
季怀接过来道:“这里又没旁人,你不必站着。”
“风左”又站了片刻,好像是在听外面的动静,确定外面没人,这才坐在了他旁边,将季怀的手抓了过来。
季怀被他冰块般的手给凉了一下,道:“你这手跟冰块似的。”
湛华好似突然想起自己体寒,便要松开他的手,却被季怀抱住塞进了自己的袖中。
“我给你暖暖。”季怀冲他笑。
湛华的手贴在他的胳膊上,温热的暖意像是穿透了皮肤融化进了血液里,让他被这意料之外的好给烫了一下,下意识就要缩回来。
“别乱动。”季怀抓着他清瘦的腕骨,拇指从他手背上扫过,“其实第一次见面时我便想说了。”
“说什么?”湛华无意识地蜷了一下手指。
“你那天在雨中撑伞,露出了半截手腕,手指握在朱红的伞柄上……”季怀笑道:“偶与片云出,却随孤鹤还。”
湛华没听过这句诗,却看得懂季怀的眼神,这些读书人夸起人来总是含蓄又露骨,偏偏季怀又说得极其认真——明确心意后,季怀总是出乎他意料的大胆。
“极好看。”季怀捏了捏他的手指,“可惜我画技太差,不然一定画下来。”
“杀人的时候也好看。”湛华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季怀突然回想起来自己之前动不动就被这只手掐脖子,那些风花雪月顿时就被击溃,只剩下不怎么美妙的回忆了。
“你这人——”季怀瞪了他一眼。
湛华稍稍一用力,边将他拽到了自己身边,两个人挨在一起烤火,月牙白的袖子同玄色的衣摆交缠在一起。
“还冷么?”湛华又往炭炉里添了几块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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