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灵异录(30)
“你还记得我们来时经过了多少户住家吗?”肃冼突然问道。
宁桓想了想,虽不懂肃冼为什么突然这样问,但还是如实答道:“有差不多有二十户了。”
“这里共一百一八个灵位,全是新漆。”肃冼转过身,看着宁桓一字一顿道,“你觉得,这么一个小小的村庄,会一次死这么多人吗?”
“可……”宁桓话还未说完,被肃冼压着一把扯开了灵位桌下的黄布,躲了进去。这时,祠堂的门吱呀一声开了,透过黄布与桌角的缝隙,宁桓见一群白衣人抬着一具黑棺走了进来,黄色的纸钱撒了遍地,黑棺被放在了灵位前。
“生老病死苦,阴阳殊同归。”
“生老病死苦,阴阳殊同归。”
“生老病死苦,阴阳殊同归。”
每个人都面无表情,白衣人念完这三句话,脚步“咚”“咚”一声接着一声离开了。黑色的棺材发出了一声“吱啦”的声音,棺材被推开了,里面坐起一人,也是一身白衣,目光无神。他爬出了棺材,跟在那群白衣人的最后,走了。
宁桓结结实实打了个冷战,不仅仅是因为黑棺内的尸体突然诈尸了,而是那张脸,那张明明已经葬身鲛人腹中“刀疤”男人的脸!
“跟上去。”宁桓听肃冼说道。二人出了祠堂,可却不见了那群白衣人的影子。
宁桓倒吸了口凉气:“到底怎么回事?方才棺材里的那个人明明早已经死了。”
第30章
肃冼摇了摇头,如此诡异的情形于他也实属少见。
“咱们是不是遗漏了什么?”宁桓朝周围张望了眼,徐村依旧是他们来时摸样,空无一人,
“不然,怎么会不见‘王疤子’那伙人?”
肃冼蹙紧了眉,“生老病死苦,阴阳生死路。”他对着祠堂大门两边的对联喃喃自语,“什么意思?”二人商量到最后还是决定再回每间屋子里分头寻找线索。
这个屋子已经被宁桓翻了个遍,无论是物饰还是摆设都和寻常人家里差不多。宁桓盯着里屋内的黑棺愣愣出了神,徐村的人为什么会把空棺材放在里屋内?宁桓幼时倒不是没曾听家中的奴仆说起,说棺材二字很讲究,既通“官”又通“财”,预示着升官发财,但棺材毕竟是死人用的东西,沾着晦气,所以一些当官做生意的人家只会在家中某个不起眼的地方摆上一具空棺材。
可徐村人若真为了升官发财,眼下这些黑棺的数量也为免太多了。何况哪户人家会把棺材停在自家里屋内呢?门外起了风,暗黄的窗纸被吹得“沙沙沙”作响。宁桓身上湿透了的衣服未干,紧贴在他身上。他被吹得打了一个哆嗦,他搓了搓手臂,疑惑得往门外看去,心道奇怪,好端端地怎起了风?
而就在宁桓方才进来的那条小道上,排着队走来了七个人,穿着宁桓祠堂里见过的白衣,脸色蜡白。七人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个个面无表情,直挺挺地朝里屋的方向走了过来。门外的风更大了,猖獗地仿佛厉鬼嚎哭。窗纸“霹雳巴拉”的作响,抵住的大门几近要被吹开。宁桓透过门缝,那七个白衣人几乎已经走到了门前,他皱着眉瞥了一眼棺材,直接翻身躺了进去……
宁桓躺在黑棺内,随着大门“吱呀”一声开了,“咚”“咚”一声又一声,宁桓听到白衣人的脚步在靠近。
宁桓躺在棺材里,一瞬间,他突然想明白了这里屋内为什么会有七具棺材。方才他看道那七人身上穿得哪里是白衣,分明是进棺材时的敛衣。他可真是做了一个送死的决定。
他握着短刀的右手在慢慢地收紧,不知这一回有没有机会逃出去……
“咚”,“咚”,“咚”白衣人的脚步停了下来,宁桓摒住了呼吸,只听“哗啦”棺材盖被挪开了。宁桓心中一悸,猛地弹起了身,却兀地被周围的景象狠狠怔住了。眼前绿树成阴,青山环绕,哪有还有半点鬼村和白衣人的影子。
“哥哥为什么要躲里面,是在捉迷藏吗?”宁桓听到了一个小姑娘的声音。一愣,他转过头,忽地发现身下的棺材也不知何时不见了踪影。此时他正躺在一堆半人高的灌木丛中,小姑娘扎着羊角辫,趴在外面和他说话。宁桓看着四周陌生的景象,缓了好一会儿后,才问道:“这里是哪儿?”
小姑娘咧嘴一笑,手指向不远处村口边的石匾道:“这里是徐村。”宁桓一惊,石匾上“徐村”二字在红漆的映衬地如血般鲜红。这里是徐村?
尽管宁桓万般怀疑,可偏偏石匾的二字与村内熟悉的布局,又让宁桓不得不相信,这里真是“徐村”。宁桓晃了晃脑袋,虽还没弄清为什么这里会有两个徐村,但心道当务之急还是得先找到回去的路,也不知肃冼有没有发现他的失踪。
“你知道出去的路在哪吗?”宁桓问道。
小姑娘摇了摇头,晃荡地头上的歪歪斜斜的羊角辫都快散落了下来:“出不去的,谁都出不去的。”
“为什么出不去?”小姑娘不回答,只是一个劲地念叨着“出不去”,念着念着眼眶都红了。宁桓无法,想了想,解下了腰间的白玉坠饰,在小姑娘眼前晃了晃,轻声安慰道:“不哭了,哥哥把这个送你。”
出不去吗?宁桓陷入了沉思,若是想要找到回去的路,他先前躺进去的黑棺倒有可能是个线索。只是宁桓想到那群出现在鬼村的白衣人,心里还是泛着凉意。七具棺材,七个人,究竟是怎么回事?
“哥哥,要去村子里吗?”小姑娘抽抽噎噎,仰着头问道,“哥哥不要去,他们会把你抓走的!”
宁桓诧异地蹲下了身,问道:“为什么会把我抓走?”
小姑娘抿了抿嘴,摇摇头:“村子外的人都会被村长关在棺材里头扔到后山。”
“关在棺材里?”宁桓陷入了沉思,怎么又是棺材……
天色渐渐暗了,宁桓盯着不远处的山村愣愣发呆,他转头看了看小姑娘,问道:“你不回家吗?”
小姑娘慢慢垂下了头:“阿爸阿妈不理我,我不回家。”
“你阿爸阿妈为什么不理你?”小姑娘摇了摇头,不吭声。
“你知道家在哪吗?”小姑娘点头。宁桓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接过她手上的白玉坠饰帮她挂在了腰间:“那走吧,哥哥送你回家。”
“可是……”小姑娘咬着手指,纠结得抬起了头。宁桓轻声笑了笑:“没事,你一定不会让哥哥被关进棺材里的,是吗?”
小姑娘歪着脑袋微微一愣,随后她慎重且认真地点了点头:“我一定不会让哥哥被抓走的。”
宁桓心里有着自己的打算,徐村定然是要进去的。先不论那具送宁桓来的黑棺在不在里面,宁桓觉得一直没出现过的“王疤子”那伙人应该也在徐村里头。王疤子定然知道些什么……
宁桓进了村,和外边世外桃源的景象比起来,整个徐村安静的有些诡谲,村民们木讷地在村道间来来去去,脸上持着僵硬的表情,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宁桓这个外村人的出现。
小姑娘指了指眼前的这扇门,对宁桓道:“这就是我家了。”
宁桓敲了敲门,门“嘎吱”一声开了,露出了一条一尺宽的缝隙,一个脸色蜡白的妇人从里面探出了头。她目光浑浊,盯着宁桓看了半天,终于张了张嘴问道:“什么事?”她的声音极为喑哑,仿佛已经很久没有说过话了。
“我不巧迷路误入了此地,在路上碰上了令千金,想着女儿家一人在外令人有些忧心,就将她送了回来。”宁桓一瞥身后,却发现小姑娘没了踪影,他蹙着眉,“奇怪,方才还在我身后。”
“我没有女儿。”妇人平静得道,那一条门缝又拉开半尺,宁桓看到了桌上的牌位和新燃的香烛,“我的女儿七天前就死了。”妇人眼睛直愣愣地盯着他,“外村人?要在我这里借宿一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