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灵异录(54)
石门缓缓地开了,底下露出了一双脚,皮与肉分似分离开了,鲜红地仿佛如血泣。三人没曾想到,女尸就站在了石门之前,离他们仅不过半步之遥。
石门此刻还在缓缓开启,血色的双手、搏动在外的血太岁,以及那双阴霾幽怨的双眸。六具人尸蛰伏在不远处,嘴里发出压抑的咆哮声,随时准备扑上来撕碎他们……
肃冼一脸凝重,他手握着“灭魂”的刀柄,咬牙往女尸胸膛的方向刺去。只见女尸闪身,一眨眼的功夫已退到了几步开外。肃冼与虚空挡在了石门之前,目光冰冷地抬眸与眼前的女尸对持。宁桓紧握着拳,却止不住颤抖,冷汗自额前不停下落,方才那一眼的对视,扼住了宁桓的咽喉,我一定是在哪里见过她。宁桓心道,手中颤颤巍巍地按下了环钮。肃冼和宁桓挡在石门之前,门渐渐落下,半尺间的距离却阻隔了宁桓与二人的联系。
石门外,女尸渐露出一丝诡异的笑。随着“咔擦”一声,石门彻底地落地了。宁桓额头抵着石门,不停喘着粗气。门外,肃冼发疯般地喊着他的名字,可惜宁桓听不见……
身后忽然拂来了一阵冷风,“砰”、“砰”、“砰”咫尺间,一声接着一声,似是心脏在搏动。宁桓一怔,他僵硬地转过了头,对上了那双幽怨的双眸……
第52章
洛宁公主下葬的时候,正值寒冬腊月。那日大雪,锦绣宫被白雪掩埋,远望去,犹如具被冰封的黑棺。宫人们穿着一袭缟素,跪在在雪中悲痛恸哭……
洛宁还记得那是一个下午的光景,她已有好些日子没见到皇上了。皇上得了顽疾,整日卧病在床。宫人们说,几日前皇后请了位高人,说能治好皇上的病。
洛宁匆匆赶到寝殿时,皇后正神色憔悴满脸沧桑地与身旁穿着道袍的男人说着话。“皇上方才念叨,好久没见到洛宁了。”皇后和颜悦色地笑了笑,一如她往常时的摸样。洛宁点了点头,好奇地看向了皇后身侧的那个道士。
“这是我说的那位高人。”皇后道,“这些日子皇上的病全靠了他。”
道士垂着头,拱了拱手道:“皇后谬赞,公主唤我蒋宁便可。”
“我皇兄的病你真能医得好?”洛宁问道。
道士笑了笑:“贫道已把治病的药方都告诉了皇上,至于如何取舍就看皇上自己的选择了。”
褐釉莲花香炉内烧着龙延香,与飘散在四周的药味混合在一起,透着一股浓浓的苦涩气息。
洛宁跪在幔帐,轻唤了一声:“皇兄。”
皇帝早醒了,他睁开眼眸,朝洛宁招了招手,洛宁复又往前跪了跪。
“洛宁都已经这么大了。”皇帝轻叹了一口气。
他面色苍白,闭目了片刻,用嘶哑的嗓音问道:“皇后她可有把药方之事告诉于你?”
洛宁微微一怔:“药方?”
“没有吗……”皇帝慢慢吁出一口浊气,他复又闭上了眼眸,沉默了半响,“蒋宁告诉朕一剂药方,说若能服下此药,我的顽疾便可治愈。”他睁开双眸,偏过头,目光沉沉得看着洛宁,“这剂药名叫血太岁。只有用至亲的血肉做皿,才可育出一株入药的血太岁。”
洛宁半跪在龙榻前,滞楞得望着皇帝那双凝视着自己的双眼。
“洛宁,皇兄待你可好?”
“我知道是朕委屈了你,可这国不可一日无君,皇兄也是没有办法。”
“你,不愿意?”
重重叠叠的明黄帐幔后走出了四五个高大的太监,静候在了一旁。洛宁的身子微微一震,她闭着眼眸,鼻息间缓缓地深吸了口气,半响,她睁开眸,跪直起了身,朝龙榻的方向重重一叩首,额头触及殿内冰冷的理石,两行清泪自眼框缓缓落下,她抬头凝望着床榻上的人:“禀陛下,洛宁愿意。”
一盏毒酒,雪白的裙袄上瞬间晕开了大片的血花。烛光孤独得照在洛宁的身上,她一遍遍地用绢帕擦拭去嘴角的血痕,可溢出的鲜血却愈来愈多……她本已无悲无喜,早已接受了这种安排……身可在这将死不死的漫长痛苦折磨下,洛宁发现原来她也会怨,也会恨,至亲人的尸体做皿,多么讽刺……
重光七年,帝姬洛宁薨殁于锦秀宫中。
她的魂魄飘荡在尸身周围,她安静地托腮盘坐在棺盖上,望见那些人用刀剖开她血淋淋的胸膛。他们挖去了她的心,洛宁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心口的位置,果然空落落的……
血太岁终是没有救回皇帝的命,他死在了那个冬日。厚重的棺盖压了上来,眼前的最后一道光明随地宫大门的闭合消失了。血太岁仍在洛宁心口的位置生长,不断吸食着她的血肉,逐渐她的身体开始变化,皮肤剥离了身体,裸露出里面红色的筋脉与白骨。洛宁的意识渐渐变得恍惚。死寂的地下,只有胸膛处那株泣血的太岁正在“扑通”、“扑通”,跳动着……
不知过了多少年,许是百年,又或是千年,地宫的大门再一次被开启。沉重的棺盖被掀开,洛宁在一阵窃窃私语声中惊扰地醒来。只听身侧一人道:“这就是我太祖当年在手札中记载,唯一一株活下来的血太岁。”
“这就是血太岁。”另外一人惊呼,痴迷地看着眼前如心脏般搏动的血红植株,说着就要往棺内伸手。可尚未触及到那株血太岁,就被身旁那人赶忙拦了下。
“且慢。”那人道,“血太岁有诸多讲究,咱们找人先将它送出去再说。你传信给天地镖局的李运,就说愿付黄金两万两,问他敢不敢接这笔生意。另外,”那人的声音微顿,继而道,“熔炼血太岁咱们如今仍尚缺一味药材。”
“什么?”另一人问道。
那人压低了声,道:“一个命格极硬人的血肉做药引。”
“这、这要上哪里找?”另一人磕磕绊绊地迟疑回道。
“无事,我已看好一人。”
“是谁?”
“京城北王家的儿子。”
“那个病秧子?王老头会同意吗?”另一人有些不确定。
只听那人一记冷哼,道:“谁说了他只有一个儿子。你莫不是忘了他在三清山出家的大儿子。”
“这……”
“你传话给他,告诉他我们找到了一味能保住他小儿子命的药,不过得用他大儿子的命来换,就问他肯不肯。另外,姜铁尸不是一直对炼活尸感兴趣吗?你到时记得给他捎个话。”
洛宁的手指微动了动,她平静地躺在棺内,心中未起任何波澜。“扑通”、“扑通”血太岁在她胸膛搏动,虚掩在那棵血红植株下的,是她左胸的一片空洞与茫然。对了,她早已无悲无喜了……
她的棺材被挪入另一具翡翠玉棺中,辗转了数十天后,最终被停放在了一大户家的空屋内。洛宁的魂魄坐在棺盖上,她悠闲地荡着脚,玩着身侧的灯芯。昏黄的烛光在屋内忽明忽暗得闪烁,门外匆匆路过的家仆惊慌地骂了声:“闹鬼了。”洛宁咧着嘴无声得笑了笑。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忽传来家仆的窃窃私语声。
“大公子回来了?”一人问道,“可是大公子不是去三清山修道了吗,怎得这么快就回来了?”
另一人摇了摇头道:“据说是老爷亲自喊他回来的。”他微叹了一口气道,“大公子也是从小苦命,只盼着这次回来以后两人关系能缓和些。”
门“吱呀”一声推开,屋内走进来一位白俊的年轻道士。洛宁盘坐在棺材上,她手托着腮撇了撇嘴,道士?她最不喜欢道士了。她愤愤得掐了掐身侧的烛焰,火光忽明忽暗得闪了闪。
门外引他进来的老头儿缩着脖子,探出了半边身道:“大公子,就是这儿了。老爷不知从哪儿弄来了这么一个棺材,月初起就放在了这里,自那以后这屋里头就老闹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