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灵异录(82)
“庚扬。”虚空目视着前方,缓慢开口道。
“道长?”庚扬被点名后诧异地抬起了眼眸。
虚空回过头,深邃的双眸定定地望着他,问道:“你与这喜乐佛究竟有何关系?”庚扬的身体猛地一颤,不可思议般地缓缓瞪大了眼眸。
虚空低眉一笑:“你骗得过宁桓那傻小子,可骗不了我。”他的语气微顿,眉宇间似乎透着些许探究,“可我如今也看不懂你究竟是什么。原以为你是死魂,可为何你的身上又会多一股生人的气息,我不明白。”虚空蹙着眉边说边摇了摇头,探究的眼神中透着一股锐利的光,庚扬心虚般地堪堪后退了一步。“你究竟是何人?”
“我……”庚扬支支吾吾出不了声,他垂下了头。昏黑的月色下辨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见他垂放于两侧的手轻轻握拳,深吸了口气,而后猛地抬起了脑袋,似乎已是一副下定决心的摸样,他开口道:“我是……”
可话还未出,只听不远处传来了一声“吱呀”的响动,喜乐佛庙的大门竟缓缓地自动敞开了。明灭的烛火下,大敞的庙门后,正中那尊半人半鬼的喜乐佛相正朝着二人露出了一抹诡异的笑。
妖冶的月色拉长了二人投射在青石砖上的影子,身后薄如轻纱般的雾色中隐隐透出了无数个人影,迈着僵硬的步伐一步一步朝着正中的二人靠近。虚空环视了一圈周围,唇角微微勾起一丝弧度,笑意未达眼底,他望着眼前的大敞的庙门对着庚扬道:“走,跟着我。”说完,大步朝喜乐佛庙中走去。
庚扬一愣,急忙跟上虚空的脚步。青石地面上仅有的两道黑影逐渐被一片渐起的浓雾中淹没。“砰”庙门重重地闭阖上了。月夜之下,空无一人的寺庙前。远处,更夫敲响了三更的锣……
宁桓与肃冼回到府上时,天已是半亮。王伯告知二人,虚空与庚扬去了喜乐佛庙仍未归来。“虚空道长他们不会出事了吧?”宁桓有些担忧地问道。
肃冼摇了摇头:“无碍,他的魂火亮着,说明他还安全。”
宁桓点了点头,这才放下心来。宁桓支着下颚玩着手中的玉茶盏,忽想到方才之事,于是满脸好奇地问道:“你怎知晓那关在天牢里的汪大人是假的。”
肃冼皱了皱眉回道:“他本人告诉我的。”
“本人?”宁桓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有些惊讶地问道,“可方才那东西不是说他被关在鬼域?他是怎的告于你的?”
肃冼摸过宁桓手中的玉茶盏,温凉的杯面还带着宁桓掌心的温度。肃冼给自己倒了杯茶,抬眸望了眼宁桓,见那双圆溜溜的漆黑眼眸正一眨不眨地凝视着自己。“锦衣卫间会有一些特殊暗号用来传达讯息,留在一些不引人注意的角落。今日我进宫前先去了他府上,发现了他留下的暗号。”肃冼头也未抬地解释道。
宁桓这才恍然地点了点头:“这样啊。”
端着茶盏放在唇边,那双盈着澹澹水色的眼眸仍亮闪闪地盯着自己。“啪——”肃冼重重地放下手中茶盏,没好气地哼声道:“宁桓,你就死了心吧,我是不会告诉你那暗号长什么样!”
他指尖轻点着桌面,宁桓心虚地咧了咧嘴:“我可没有,平白污人清白。”
“呵。”
此时,屋外头传来了一阵响动,原是虚空与庚扬回来了。二人站在屋外,宁桓见了虚空起了身,忙唤了一声道:“虚空道长。”虚空点了点头。
肃冼问道:“发现了什么?”
“什么也未发现,是一座很普通的寺庙罢了。”虚空语调缓缓,半侧的脸隐没在一片阴影之下。
“里面可有尊半人半鬼的古怪佛像?地上可还爬着一群小鬼?”宁桓努力地回忆起那日他在喜乐佛庙中见到的场景问道。
“半人半鬼吗?”虚空的声音低了下,发出一声怅然的苦笑,在宁桓探寻的目光中,摇了摇头回道,“确是个半人半鬼的东西,不过其余到也未发现有何诡异之处。”
“这样吗……”宁桓微抿着嘴,陷入了沉思,莫不是他当日的错觉?
“我打算重回趟鬼域。”肃冼开口提议。
虚空闻言,笑了笑回道:“你当如何回去?上次被你赶巧,恰逢遇上鬼门大开,那这一回呢?”
肃冼微微蹙紧了眉,诧异得抬起了眸望着虚空:“师兄怎知道鬼门大开之事?”
虚空的神情微怔,目光飘忽地瞥向一处:“自然是师伯告与我。”他语调一转,复又道,“不过如今鬼域已与京城逐渐重叠,只要找到连同两边世界的‘门’就自然能入鬼域。”
“鬼域与京城重叠?”肃冼蹙紧了眉,眉宇间透露出一股不安之色。他心道不妙,目光沉沉地望向皇城方向。漫天的乌云正弥散在皇城的上空,云层翻滚,大有一番黑云压境之势。
“‘门’吗?”宁桓喃喃地小声低语。
你看到了什么?那诡秘的声音再次在宁桓耳畔边回响。我见到了什么?那个穿着一袭白衫,被水泡到肿胀的可怖人尸。
那你还看到了什么?宁桓拧了拧眉,我还看到了什么?宁桓握拳,忽地从桌边站起,他终于想到那个一直萦绕在耳畔边的声音在提醒自己什么,那个被自己忽略的部分,那座圆镜之中与皇宫*叠的鬼城。他深吸了一口气,对着众人道:“我知道那个‘门’在哪里。”
“你知道?”肃冼抬眸,视线困惑地落在宁桓身上。
宁桓郑重地点了点头,他凝望着肃冼的眼眸,将心中的猜测一股脑儿道出。
“你是说皇宫中的那面圆镜?”肃冼蹙眉问道,宁桓点了点头。
“若京城内真有一扇通往鬼城的‘门’,宁桓说得那地方倒是有几分可能。”虚空回道。
肃冼沉思了半响后回道:“可皇宫也不是说进就能进的地方,况且如今皇上已对锦衣卫心怀戒备,皇城内的锦衣卫已经被东厂的人替下了大半,就是我如今也无法进宫。不过,”肃冼的声音稍顿,复又道,“不过那地方偏僻,虽是皇宫禁地,却一直无人看守。若是夜里,说不定有办法。”
外头的天已是大亮。虚空抬眸望向皇城的方向,眸底的怅然一闪而过,微风拂起了他额前的发丝,轻轻滑落,他嘴中哼起了一首宁桓从未听过的歌谣,曲调悠扬,像是身背着大荒大漠,天地茫茫间仅剩一人的苍凉,又像是铁马金戈战鼓擂擂而后,唯对远方那人的思念与牵挂。
“这首曲子叫什么?”宁桓忍不住发问道。
虚空侧过脸,茫然的双眸中渐渐有了焦距:“叫什么?我也不知。”
“那你是从哪儿学来的?”
虚空笑了笑,他的笑容哀伤而又孤寂,目光缓慢地落在宁桓的脸上,宛如透过他墨色的眼眸,看向更远的虚空:“这是我一人那里听来的。他还未告诉我这曲子叫什么。”
宁桓微微一愣,有些遗憾得叹息道:“这样啊,你该问问他这曲子叫什么的。”
“是啊……”虚空哀哀得笑了,脸上透着无限的悲凉,他低声宛如喃喃自语,“若他还愿意见我……”
宁桓转头看向肃冼,却见他渐渐蹙紧了眉。
众人皆是一夜未睡,此时离夜降临还有若干个时辰。虚空先起身告辞回房休息,庚扬自出现后便一直无言地站在虚空身后。这时,也随他离开了肃冼的屋。
肃冼望着虚空远去的背影,眉间轻蹙:“你有没有觉得我师兄与往日有些不同?”肃冼问道。
宁桓打了一个哈欠,问道:“有何不同?”他双手支着下巴,茫然地摇了摇头,目光落在了不远处肃冼的那张床上。
玉茶盏在肃冼手中轻轻翻转,半响,他放下了手中的杯盏,口中开始念念有词。一团紫红色的火焰忽然在他指尖不停跳动摇曳。肃冼凝眸望着,紧锁的双眉渐渐平缓,却随之被一抹迷茫之色所替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