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灵异录(39)
说罢,视线悠悠瞥过了桌上放着的黄符,脸色兀得一变,他蹙紧了眉头转头问宁桓道:“你这是从哪里弄来这东西的?”
宁桓一愣:“有、有人给我的。”
“怎么回事?”宁桓见肃冼一脸严肃,便将昨日发生之时事无巨细地说了出来。
肃冼喃喃道:“七人成局,生死成契。不行,得趁着七人还未成局,把东西还回去。”他盯着手上的黄符,半响忽然抬头,“晚了。”
第38章
宁桓一怔,一脸疑惑地仰起了头,问道:“什么七人局?什么晚了?”
“七人成局,生死成契。”肃冼瞥了眼一旁讷讷发愣的宁桓,解释道,“签了生死契,就要入生死局,这是规则。”
“可、可是我我又什么时候签了生死契?”宁桓忽地从床上起了身,满脸震惊地望向肃冼。
肃冼撇了撇嘴,没好气地看着宁桓回道:“问我我怎会知晓,生死契,七人局,最后只有一人能活着出来。你现在倒不如好好想想该如何活着走出这局。”
“还会死?”宁桓深吸了一口气,呆愣了望着顶上的雕花床帏,半响重重地倒回了床上,他翻了个身,整个人像咸鱼般地趴在了床上:“我要是死了。以后的每年清明冬至记得给我上一柱香。”继而又叹了一口气,“哎,可惜了我房里那些个珍藏话本,算了,我把它们就留给你罢。”
“我可不要你那些个话本,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索性都烧了,指不定你到下面还能看几眼。”肃冼动手给自己倒了杯热茶,嘴里敷衍着应和道,“不过放心,清明冬至鬼节忌日上坟烧香这事我定是会次次不落下。”
宁桓闻言扬起了脑袋,哭丧着脸大声囔道:“你、你还真是打算让我去送死啊!”
肃冼放下手中的杯盏,抿着嘴抬起眼眸:“不是你让我给你上坟烧香的吗?”
宁桓重重地哼了一声,他侧过了身把头埋进了被窝里头,置气般的不去看那个慢条斯理喝茶的人。
身侧忽然传来了一阵轻轻的低笑声,被子被从后掀开了大半,来人笑着钻进了宁桓热乎乎的被窝里:“我又没说不管你,你生什么气。要说咱们两个谁给谁上坟烧香还不一定呢。”
“真的。”宁桓转过身,他眨巴着双眼盯着肃冼认真道。
肃冼微微勾起了一侧嘴角,双手枕在脑后,一人占了大半个床,他大咧咧地靠在宁桓的床上,点头道:“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宁桓小声地哼哼了声,“那你说的那个七人局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对生死契可一点印象都没有。”宁桓支起身子拖着下颚,一脸苦恼地回忆,“那张黄符是王生父亲给我的,可的的确确救了我命。况且我看他,也不是想要害我性命的样子。”
“你说的那个同窗王生是不是前不久暴毙死了?”宁桓点了点头。
肃冼沉默了一会儿,转头看向宁桓:“那便可能是你替了他在七人局中的位置。”
“我替了他?”宁桓蹙起了眉。
肃冼回道:“方才你说鬼市出来以后你的黄符就变了样,所以我猜应该是那个鬼新娘动的手脚。不过这些都已不重要,如今要考虑的是如何才能从七人局里活下来。我现在要回去准备些东西,你等会过来找我。”说完,他一个翻身直接下了床。
银川从慢悠悠地铜镜前抬起了头,瞥了眼还在床上抱着被子愣愣发呆的宁桓和一旁整理衣服的肃冼,方才从床上下来,外衣上产生了些轻微的褶皱。银川“嘶”了一口气:“我这才一个月不见,你们两就已经这么快吗?”
“什么这么快?”宁桓一脸茫然地问道,银川啧啧了两声,摇了摇头,嘴里一边嘟囔着“不能说,不能说”一边跟在肃冼身后晃晃悠悠地飘了出去。
虽不知肃冼要回去准备些什么,但宁桓还是在他一出门后就起了床。洗漱结束,宁桓和管家打了声招呼,说自己要出趟远门,就匆匆出了门。
这还是宁桓头回来到肃宅,整个宅子从外面看上去似乎有些年头了,牌匾上的朱漆脱落了大半,露出了一片光秃秃的白色内芯。周边墙上皲裂的岩石缝中长满了一片滑腻的苔藓,门口的老槐树长得郁葱,几乎遮住了大半个白昼,枝头茂密的树丫无人修剪大半伸进了府宅中。因为肃宅坐落于深巷之中,周围都没什么人迹。
宁桓心里觉得奇怪,肃冼好歹也算是个朝廷四品大员,又是皇上的近臣,不该住在这么破旧的宅子里才对。不过没等宁桓琢磨,大门就开了,开门的是个老头儿,弓着身拢着袖子倒是一脸亲切和善的摸样:“是宁公子吧,大人吩咐了,请跟我来吧。”
他侧开了半边身,示意宁桓跟着进来。宁桓点了点头,抬脚踏进了肃宅的大门。里面的陈设和外头看上去并无太大差别,一样的老式陈旧,不过布置倒颇为干净整洁,少了外头阴森凌然的感觉。府宅里头几乎没有什么家仆,除了眼前这个管家摸样的老头儿,宁桓只见到了远处马厩中一个干活的黑皮肤少年。
宁桓跟在老头儿身后,好奇地打量着周围:“这府邸该有些年头了吧?”
老头儿的脚步缓了下来,他转过身朝着宁桓点头应道:“是,自大人还没出生时这老宅子就在这了。大人回京后,万岁爷倒是赏赐过府邸,不过大人倒觉得老宅子住的有感情,便推辞了。”老头儿指了指那个黑皮肤少年,“那是小哑巴,大人自去了三清山修道以后,这里便留了我一个老头儿和小哑巴守着。”
“那肃老爷和肃老爷呢?”宁桓问道。
“老爷和夫人自大人七岁那年就已经不在了。”他弓身子叹了一口气,“不过这些事还是留着让大人自己给您说吧。”
宁桓微微一愣,原来肃冼这么小就失了父母吗?宁桓点了点头,便也不继续发问了。
走近了正堂,恰巧看见银川倒挂在房梁顶上自娱自乐地荡着秋千,左手拿着一枚铜镜,见宁桓来了,她喊了一声:“来了呀,大人在里面候着呢。”宁桓抬头,就见一个满脸大红腮红的纸人歪着脑袋朝着自己咧开了嘴,摸样有些吓人。
宁桓忽地想到了一个问题,他看了一眼周围的墙垣,问道:“东厂的人真的会在这里监视吗。”
银川嗤笑了一声:“那群死太监啊,也就敢大白日的时候来这里报个到打个点,平时人影都不见了。”
宁桓身侧的老头儿也乐呵呵地笑了起来:“说起来敢进肃府的普通人里头,宁公子可是第一位啊。”
宁桓抽了抽嘴角,直接进了正堂。正堂正中间的位置上竖着一个牌位,下边燃着刚刚点燃的三柱香,最底下还有一个纸扎娃娃,上头写着生辰八字。宁桓定睛一看,猛地发现上头写着的竟是肃冼的名。
宁桓心中一凛,听见后头传来了一声懒洋洋的的声儿:“你来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宁桓转身指着那个写着肃冼名字的牌位,半天说不出话。
肃冼不以为然地瞥了眼自己的牌位,解释道:“生死契一张能一人去。”
宁桓微微瞪大了眼,就见肃冼捡起了桌上的纸扎娃娃,掏出了张符贴在它身上,符火燃着幽蓝色的光芒,很快纸扎娃娃烧地只剩了桌上的一捧灰。肃冼将灰放进了盛水的碗中,用刀在手上划出了一道血痕,血珠子滴了进去,晕开了一道鲜红的血花。肃冼端过碗,递到宁桓面前:“喝下去。”
“这是……”宁桓疑惑得盯着万里的手。
“先喝。”肃冼道。
于是宁桓仰着头痛快地把碗里的水喝了下去,只觉得身子忽然变得沉甸甸,他转过身看向肃冼,见肃冼苍白着脸扶着桌子坐了下去:“生死契一张能一人去,但现在我的七魄已经在你身上。一会儿天黑,七人局一旦启动了,到时我便能和你一同进去。”
宁桓盯着肃冼,呐呐地点了点头。肃冼见宁桓一脸凝重,低笑了一声道:“趁着我牌位还立在这,要不给我上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