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寻微失笑,想不到师尊对裴真的观察细致到这个地步,看来日后行事得多加小心。
百里决明沾沾自喜,等着谢寻微的崇拜和夸赞。谢寻微非常上道儿,捧着脸连连点头,“师尊尊最聪明了!”
然而百里决明没有注意到,一条影子默默从谢寻微脚下分离,贴着墙角飘出了屋檐。
“要是师郎君当真是裴先生,师尊打算怎么办?”谢寻微又问。
“那当然是……”百里决明摩拳擦掌,笑容阴狠,“把他关在地牢里,我要折磨他,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谢寻微的眉头轻轻皱了皱,怅然问:“师尊就这么恨他?”
“恨得我是昼夜难眠呐!此仇不报,我百里决明枉为修罗恶煞!”百里决明咬牙切齿。
之前冒犯太过,果然让记仇的师尊恨入骨髓了。裴真这个身份用不得了,改日让穆知深处理掉。谢寻微心里头惆怅地叹气,又问:“那我该怎么帮师尊?”
“简单,你帮我在门口望风,要是看到师吾念回来,你就学狗叫。”百里决明说。
“……”谢寻微说,“我们女孩子不是男人,不会狗叫。”
“那你就学猫叫,反正给我个信儿就行。”
“好吧。”谢寻微欣然答应,“等我换身衣裳。”
“换什么衣裳,这身不是挺好看的么?”百里决明纳闷,然而谢寻微偏不,磨磨蹭蹭在里头更衣。百里决明急得要命,后悔来叫这丫头,女人梳妆最是费事儿,再耽搁下去师吾念都要回家了。等得抓耳挠腮,谢寻微终于姗姗来迟。
百里决明把头发窝里的百里小叽抓下来,抡膀子扔进寻微的妆奁。两个人一路潜行,到师吾念的寝居门口。百里决明让谢寻微蹲在草丛里守着,自己翻窗进了里屋。
房中寂然无声,入目首先是一片珠帘,地上铺着软软的宣州红线毯,上头是乌漆案,边上搁着一尊扬着尖嘴的金鸭炉。百里决明轻轻打开鸭炉,炉膛里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他有些失望,蹑手蹑脚走到描金小炕桌边,打开师吾念的紫砂壶。里头是白水,不是茶水。这个师吾念不喝茶,也不熏香。
太奇怪了,他明明那么有钱。在百里决明的印象里,有钱人就爱干喝茶熏香这种没有意义的事儿。
兴许只是巧合,恰巧师吾念和裴真用了同一款澡豆洗头。百里决明撩开袖口,嗅了嗅绑在腕上的发带。发带绑在他手上太久,裴真的味道已经消失了。之前在穆家堡的血垢鬼域里发带被弄脏了,如今已经看不清楚原本的颜色。虽然如此,百里决明还是舍不得洗这条发带,生怕把裴真最后一丝痕迹洗没了。
心里有一种空空落落的怅然感,好像破了个不大不小的口子,咻咻的风从里头漏出来。来之前的兴奋全没有了,师吾念不是裴真,是他想多了。百里决明有些生气,裴真到底在干什么呢?他都跑了这么久了,居然不张贴个告示什么的来找他。
此地不可久留。百里决明最后一眼瞧了瞧师吾念的寝居,确实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他扭过身,准备爬窗出去,一条腿刚伸出窗屉子,门臼那边吱呀一声响,高挑的黑衣男人推开门,从外头走了进来。百里决明还没来得及爬出去,师吾念抬起眼,正巧望见僵在窗屉子边上的百里决明。两个人遥遥面对面互相望着,彼此都陷入了沉默。
尴尬。
非常尴尬。
百里决明恨不得再死一次。
寻微太不靠谱了!让她帮忙望风,她人呢!?
“义父这是……?”师吾念率先开了声。
“呃……”百里决明动作缓慢地将腿收回来,坐在窗台上,“我刚起床,来溜溜弯儿,正好路过,就来看看你在不在。”这理由着实蹩脚,然而百里决明厚脸皮,大马金刀坐在那儿,一副你爱信不信的样子。遇到尴尬的事儿就得这样,百里决明天下无敌除了功法高强,还有个秘诀是脸皮比城墙厚。
师吾念是个识相的人,并不胡搅蛮缠,只浅笑着问道:“哦?义父来寻我有何要事?”
他一边说,鬼侍们一边把浴桶搬到丝绢屏风后头,一桶一桶往里头倒热水。热水倒满,鬼侍们告退,还细心为他们掩上了门。百里决明脑子急转,思考用什么借口好。师吾念倒也不催他,在乌漆案后头施施然落座,倒了杯水抿了口,随即又放下。热腾腾的雾气很快萦绕小屋,百里决明看着这景象,不自觉想起当初第一次看见裴真洗澡的时候。
美人如玉,好一派温柔乡。
他望着等他发话的师吾念,黑铁面具严丝合缝地罩住了这个男人的脸颊,只露出一角玉一样干净白皙的下巴。从第一次见面起他就戴着面具,一个不知来历的人,是有什么样的通天本事才能潜入宗门十八狱?还能打开重重关卡,关闭宗门下给六瓣莲心的守护封印。可如果他是裴真,一切就能说得通了。
百里决明的心开始怦怦急跳,或许他真的是裴真呢!洗澡的时候还戴面具么?戴也没关系,百里决明只要看一眼这小子光裸的身子,就能认出来他到底是不是裴真。裴真每一寸肌肤的起伏百里决明都记得,每一寸骨骼的走向都深深印在他的脑海。玉石一样的肌理,脆弱而漂亮的蝴蝶骨。被金链子囚住的每个夜晚,那昙花般的男人就在他的怀里安睡。
“你刚刚问我什么来着?”百里决明问。
“义父来寻我何事?”师吾念笑眯眯地问。
要怎么才能看见这小子的身子?百里决明想,说留下来旁观沐浴太奇怪,好像一个觊觎义子的禽兽。忽有一个想法钻出脑海,他灵光一闪。
“你这几天这么忙,为父一直想找你好好说说体己话。正好,今天就有个好机会。”百里决明跳下窗台,走过去拍了拍红木浴桶。这个乖张又荒唐的家伙挑衅地看着师吾念,一字一句道:“咱们一块儿洗个父、子、浴!”
男人旁观男人洗澡奇怪,男人一起泡个澡总不奇怪了吧!
第95章 烟花(一)
师吾念眼睛里的笑意一下就深了,映进屋里的夕阳好像染红了他的眸子,那一双眼眸里盛开了赤红的灿烂野花。
“义父确定么?”他嗓音变得有些许喑哑。
“确定,怎么不确定!”百里决明咬牙说道。
其实心里虚得很,耳朵根子在发烫,仿佛有一簇小火苗热烘烘炙烤着。怕什么!他不断给自己鼓励,不就洗个澡么?只要能见着师吾念的身体,他就能判断这小子是不是裴真。要是真是裴真呢?他脸一下烫得能煎蛋了,那他岂不是和裴真在一块儿洗澡了!
师吾念走过来,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勾住百里决明的腰带,低声说:“既然确定,义父就不可以反悔了。”他的笑容像盛放的罂粟花,带着致命的危险,“孩儿为您宽衣。”
“你你你你……你先脱!”百里决明开始说不明白话儿了。
“这怎么行呢?您是我最敬爱的义父,自然要我伺候您先入浴。”师吾念在他耳畔轻语,“不要着急,义父,您宽了衣,我亲自下水服侍您。按摩、搓背、揉腿……您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手指一用力,百里决明的腰带松了结,外衫大剌剌敞开。
百里决明刹那间就后悔了。
他觉得他像一只懵懂无知的羊,被恶狼叼住了后脖颈。然而现在退缩太丢人,说好了不能反悔他怎么能落荒而逃?他还要查清楚师吾念到底是不是裴真,咬紧牙关,他的姿态视死如归。
师吾念的指尖沿着他的腰腹向上游移,似有若无地划过胸膛,到达他的颈侧,一颗颗解开他领口的葡萄扣。玄色的外衫撂在一边,百里决明身上只剩下一件薄薄的绸缎中衣。分明是夏末时节,江左还热得发慌,百里决明却没来由地感受到凉意。隔着一层细腻的绸缎,他清楚地感受到师吾念指尖的温热的触感。在愣神的时候,所有钮子被师吾念悄无声息地解开。于是胸膛那一片风景毫无保留地向外开放。
师吾念轻轻抚过他的胸前起伏的肌肤,笑意一点点加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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