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少年夭亡的时间还未超过一刻钟,神魂未全部消泯于世间,用灵级术法招魂诀能勉强收拢他的三魂七魄。
只是那具身体已经失去生机,无法在用。
半晌后破碎的三魂七魄终于招来,酆重阳将其封在水镜中,看着那团脆弱的神魂幽幽飘浮,好一会终于凝成完整的神魂,缓缓陷入沉睡。
酆重阳将水镜收到袖中,鬼字纹墨白袍在风雪中翻飞,缓步离开。
第82章 我回家啦
晏聆大雪中跪了四日。
许是雪日万籁俱寂,深夜晏聆浑身是雪,竟然隐约听到一阵呢喃声。
“想出去……”
“娘不要我了……”
“救救我。”
奚家的天衍地脉横贯整个府邸,晏聆孤身跪在那迷茫歪头,头上厚厚的积雪砰地砸落在地。
有人在说话。
大概是冰冷让晏聆的神智更加清明,他大概猜出来奚家那个纨绔小少爷奚绝被奚家人藏了起来,所以才会改变他的记忆和认知来代替奚绝入学。
晏聆沉默许久,听着耳畔微弱的呢喃声,突然悄无声息地让神魂出窍。
“救我。”
「闲听声」相纹本能依赖那道声音,带着他避开巡逻的人悄无声息来到奚家天衍祠。
晏聆像是被一根线牵着往前走,缓缓没入那用天衍凝成的层层结界,终于进入奚家地脉中。
天衍宛如灵河在地底流淌,山泉潺潺永无止息。
天衍地脉前方,一个纤瘦的人影被粗大锁链锁住四肢,牢牢禁锢在地面上。
无数根金色的线从天衍灵河中探出钻入那人的每一根经脉中,时时刻刻从「堪天衍」相纹中汲取灵力反哺地脉。
晏聆茫然走过去,终于瞧见那被困住的人。
——和他此时的脸一模一样。
是真正的奚绝。
奚绝自从觉醒「堪天衍」后便一直被关押在此处,他生性乖僻不受控制,就算奚家想将他放出来,小奚绝受了这么多苦肯定也是要逃走的。
奚家自然不会将「堪天衍」放任离开落到其他世家手中,奚择和纵夫人就算再不忍也只能将他锁在地下。
常年的囚禁和时时刻刻的折磨让奚绝形销骨立,手腕和脚腕上全是挣扎的痕迹,锁链甚至将手筋脚筋磨断,伤口深可见骨。
即使如此,奚绝依然每天都在想着如何逃走。
隐约察觉到整个空间的不对,恹恹的奚绝缓慢抬起头,和神魂状态的晏聆对上视线。
晏聆怔然看着他,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还是奚绝嗤笑一声,道:“小孩,有吃的吗?”
晏聆摇头。
“真没用。”奚绝懒洋洋地道,“那你来,捋一下,我的头发,上去。”
晏聆缓步上前,刚想要伸手去眼睁睁看着神魂从奚绝脸上穿过。
根本无法触碰。
奚绝“啧”了一声,因为长久没和人说话,语序都颠三倒四:“你如何进来,结界,穿过的?”
晏聆在他身边莫名心境平和,乖乖坐在那摇头:“不知道。”
“你怎不知道?”奚绝没好气道,“那你什么知道?能把我带出去不?”
晏聆还是摇头。
奚绝呸他:“废物。”
晏聆不想被人无缘无故地骂,皱着眉起身就要走。
奚绝顿时怂了,忙道:“哎哎,小矮子,别走,再说说话,陪我。”
姓晏的小矮子:“…………”
这人到底会不会说话?
“我要走了。”晏聆冷着小脸,知道此人也许就是自己遭此大难的罪魁祸首,瞪了他一眼,“等我杀了奚择,再考虑放你出来。”
奚绝当即就乐了:“就你?一个金丹期还杀奚择?哈哈哈可乐死我了。”
晏聆:“……”
晏聆面无表情走回来,朝着奚绝的锁链上狠狠一踢,冷冷道:“乐死你吧。”
说罢,就要走。
“哎哎!”奚绝终于怂了,能屈能伸道,“我错了我错了,小孩高大威猛赛夸父,来,小夸父,再陪哥哥我说说话。”
晏聆眉头紧皱,只觉此人根本不会同人聊天。
奚绝怕他走,忙虚心地请教:“你打算怎么杀奚择呀,他可是个还虚境,难杀得很。你告诉告诉我呗,或许我能帮你呢。”
晏聆蹙眉:“你不是奚家人吗?”
奚绝哈哈大笑,抖动的身体带动锁链哗啦啦作响。
只是几句对话,他已找回之前说话的感觉,笑吟吟道:“奚家人这么对我,难道我还要愚忠愚孝生是奚家工具相纹、死是奚家乖乖厉鬼啊?哪有这样的道理?他们这么折磨我,我自然要报复回去呀。”
晏聆一怔。
两人沉默无言对视许久。
突然,有人轻声道:“杀了奚择多没劲啊,要连整个奚家一起杀了吗?”
年少的「堪天衍」和衍生相纹「闲听声」于冬至那日,开始长达六年的谋划。
温孤白便是他们的刀。
晏聆最开始本来每次都会用神魂离体去寻奚绝,后来许是奚家长老察觉到天衍祠有异样,加强防备。
奚绝索性将他的一丝本源天衍灵力交给晏聆,以便两人联系。
“叫我哥。”奚绝欠嗖嗖的,每回看到晏聆的冷脸就想逗他,成天在他耳边吵闹不休。
晏聆眼眸一闪而过那缕天衍本源,怒道:“你能不能闭嘴!?”
奚绝哈哈大笑:“谁让你十五岁就结婴的,个儿矮得要命,叫我声哥哥又怎么了,你不是对诸行斋的人也叫得很顺口吗?”
晏聆说:“碎嘴子,闭嘴。”
奚绝偏不住口,笑吟吟地道:“哎聆儿,我怎么发现那个人……不是,那个,对,就站在桂花树下那个,看你的眼神那么奇怪?”
晏聆正在往嘴里塞灵丹,想要多吃点长高点个儿,省得被奚绝总是念念叨叨。
他嘴里塞满灵丹,含糊地顺着奚绝所说的方向看去,视线突然和盛焦看着他的眼神一撞。
“眼神奇怪?”
“是啊,他看起来恨不得吃了你。”
晏聆没好气道:“我同他是好友。”
“哦。”奚绝大概是常年没人说话,总是缠着晏聆喋喋不休,“但是你的‘好友’看起来对你情根深种啊。”
晏聆:“……”
晏聆悚然道:“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讲什么?”
两人都是大男人,再说晏聆才刚十六,连女修都没正大光明看过,怎么突然就有个大男人——还是和他朝夕相处的锯嘴葫芦对他情根深种了?
奚绝管杀不管埋,笑嘻嘻地隐匿在晏聆识海,不吭声了。
晏聆本来觉得盛焦同他只是挚友,但奚绝嘴欠说了个“情根深种”,搞得他越看盛焦越觉得奇怪。
“怪自恋的。”晏聆拍拍自己的脸颊,继续往嘴里塞灵丹,心想,“天道大人哪里知道情爱是什么,就算喜欢他也不该喜欢我这种人啊,那厮肯定是在胡说八道。”
正想着,突然有人在后面拍他一下。
晏聆一个激灵,忙摇头:“我什么都没想!”
“说什么呢?”酆聿探头过来,疑惑地摸了摸他的额头,“我还以为你烧糊涂了呢,怎么了一个人在这儿嘟嘟囔囔的——啧你怎么又在吃灵丹,别吃啦,长不高的。”
晏聆气得追着他打。
酆聿抱头鼠窜,见盛焦也要过来帮着晏聆一起揍他,忙从怀里掏出来一个保命武器——一面半月纹水镜。
“呔!看我法宝!”
晏聆骑在他身上揍,怒道:“怎么,你这镜子还能收了我啊?!”
酆聿见不好使,忙道:“停手停手!我爹说这个镜子一定要亲手交给你,先别打……啊!”
晏聆打完才去看那面镜子,还以为会在上面看到自己的脸,但视线乍一落在镜面上,竟然隐约瞧见几道月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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