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雪兰说话时晏南都会看着他的眼睛,而此刻即使他已经在偏头看着晏南了,对方却仍无动于衷地垂着眼。如果说是高傲到不愿争风吃醋,可先前在车里已经这么做了,谁知道现在又是哪里不对劲了。
“你没什么想说的?”面对着晏南寡淡的神色,雪兰表情也很淡,确认地又问了一遍。
默了几秒,晏南掀起眼皮看向了杨青,总算是肯打起精神来履行他今日的使命了,“你刚才可能没听见,我跟雪兰是认真交往的。他不会回你身边,因为他现在喜欢的人是我。不管是你、或是这里其他人来跟他说什么,他的注意力也只会在我身上。”
顿了下,他迎着杨青失了神的目光和缺乏血色的脸,冷漠道:“而且你说得没错,你确实配不上他。不是因为地位的差距,而是因为你的自怜自哀。我不知道他一开始看上你什么,但现在的你大概没有能够吸引他的地方。如果我是你,我会努力变强,强到让他不可能看不到我,而不是靠威胁和乞求获得关注。”
他目光停在杨青红得越发触目惊心的下眼睑上,以一个格外普通的语气,说了最为冷酷的话,“如果实在做不到,就躲起来悄悄死掉吧。”
这些话虽残酷,却也真实。雪兰没有进行反驳,沉默了片刻,就要开口提出自己的交易。可不料还未出声,杨青就带着一双快哭的眼睛,扬起唇角笑了。
那笑容不是开心,而是凄惨混杂着尖锐的讽刺。
“你跟我有什么不同吗?”他从上到下地打量晏南,语气飘忽地轻声慢语,“他现在确实喜欢你,可他当初也这么喜欢过我。我跟他的过去你又知道什么。你现在可以以胜利者的姿态对我说这番话,但当他转身背对你的时候,我希望你能说到做到——怎么努力都吸引不了他的话,就躲起来死掉吧。”
听见一向软弱的杨青说出这样一番话,雪兰一时不知该作何感想。
“我等你们分开,”杨青的目光深深凝在了雪兰脸上,之后轻轻落在晏南身上,“我等得起。”
他是在暗示过不了多久晏南就会被抛弃,而听见了这般论调的晏南却只是普通回视着他,像是听不出他的言下之意,又像是根本不在意。至少能看到的是,他没有任何反应。
杨青重新看回雪兰,向前拨了下长发,冲他笑了下,“我把头发留长了,好看吗?”
当然是好看的。银色绸缎一般的长发,笼着一层天体的微光。随着他手指的拨动,银发上流光浮动,不仅是好看,该说美得出奇。
雪兰不是看不见,但他没有回答对方的话,只叹了口气,就事论事道:“我需要那幅画,把它给我,我可以不起诉你。”
细白的手从发间落下,杨青又露出了近似哭泣的目光,神色却刻意放得温柔。他看着雪兰,轻声道:“我当然会给你,我的一切都是你的。雪兰,我只想要一个机会。跟他分手后,我能请你吃饭吗?”
“你在说什么傻话。”雪兰眉心拧了起来,“要是今天我被你威胁到了,以后谁都可以这么对我,我还怎么正常生活?我能给你的只有钱,不愿意的话就开始拍卖吧,我会自己买回来。”
听见他这么说,杨青像是失了魂,怔了会后,低低道:“我不要钱,也没想要威胁你。”
会场不知何时变得极为寂静,掉针可闻。在众人的注目下,杨青慢慢走上拍卖台,连着白布一起从画架上取下了那幅画,再一步步走下来,来到雪兰面前,将画递了出去。
“给你,你别生气。”他的声音又轻又低。
雪兰松开晏南的手,将画接过来,淡淡警告道:“下回我不会来,只会直接起诉。”
“没有下回了。”杨青垂着眼应道。
雪兰达成了目的,心里却不怎么舒服。不想再待在这,他把画塞给晏南,转身要走。谁知刚走了一步就便一双冰冷的手拉住了,紧接着手心里就被塞了个物件——圆圆硬硬,像是个首饰盒。
雪兰脚步顿住,偏头看去,“什么?”
杨青将他的手包在掌中握紧了,令他不能将那物件直接丢掉。“我的一缕头发。你留下吧,当作纪念。”他顿了下,微不可闻地许诺道,“我以后不会再来打扰你。”
雪兰抽了下手,杨青便放开了他。
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雪兰拿着那东西抬步走了。大厅内短暂地静了会,很快便有人开始唤他的名字,同时也有人说要看画,还有人朝他走来,似乎想要跟他说话。雪兰一概不理会,快速穿过人群出了门。离开酒店后,他脚步依然不停,一路走过停机平台,登上了飞行器。
待晏南拿着画坐上去后,飞行器的门被“砰”地关上,多一秒也没有停留,转眼便驶离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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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速行驶的飞行器内,那幅画依然盖着白布,被冷落在一旁,两人都没有去看的意思。
即使已经离开那里,雪兰却依然无法从奇怪的压抑感中恢复回来。天色已逐渐暗下,一座座高楼从眼前掠过,雪兰长时间地看着窗外,一动不动,像是想了很多,又像是什么都没想。
不知多久后,身后忽然传来了声音,简单的一句话——“把那东西给我。”
是晏南。用的是祈使句,命令的口吻。
雪兰愣了下,回首后,顺着对方的目光看去,这才发现自己还握着那个装着杨青头发的红丝绒盒子。
没有问为什么,雪兰把盒子交了出去。
在雪兰的注视下,晏南将飞行器的窗户降下了一拳大的宽缝,在夜空猎猎作响的风中,将那东西丢垃圾似的随手抛了出去。
他动作快得令人来不及反应。只是一转眼的功夫,那丝绒盒子便融进夜色中,消失了个一干二净。
将盒子毁尸灭迹后,晏南平静地放下手,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他升好窗户,回过身,朝发愣的雪兰伸出手,“要我抱吗?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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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南:呵。
第15章 首席议员弗瑞
雪兰有点犹豫。他知道自己还沉浸因杨青而牵动的情绪中没有出来。不是不想拥抱,而是感觉此时去寻求晏南的安慰是对他的不尊重。因他人生出的负面情绪,怎好宣泄在晏南身上,原该自己处理才是——他是这么想的。
在雪兰迟疑的过程中,晏南神色似乎变得淡了些,但仔细看去,又好像没有任何变化。
雪兰的注意力转移去了晏南身上,不想对方误会,便顺应着交出了手,借着晏南的支撑,跨坐去了对方腿上。
飞行器的空间不够高,坐直了会碰到顶,雪兰便软着腰伏在了晏南身前。他将前额抵靠在晏南肩头,沉默了一阵,出于解释的目的,说出了自己的担忧,“我总感觉有点不对,你说他不会傻到轻生吧?”
晏南手扶着雪兰的腰,并未去抱他。明明是他先主动邀请,等对方坐上来了,他的动作却又不够热情。
不仅是动作不热情,语气也有些寡淡。“有人为你轻生过?”他反问道。
雪兰怔了下,奇怪地听出了几分嘲意。对方话音落下,尾音消失在空气中,想再细究已是徒劳。没有看见对方的表情,他很难肯定什么。
他直起身子看向了晏南。虽不确定对方的意思,但还是严肃地给出了回答,“没有,我也乐于保持现状。从任何层面来说,我都不希望有人为我轻生。”
晏南看不出情绪地与他对望,没有再开口。塞巴夜里繁盛的灯火不断地落进那双冷感的眼瞳中,却冲不散其中的暗色。
长时间地与这双眼睛对望,雪兰莫名生出了一种错觉,好像对方正在审判他,在指着他鼻子骂他虚伪。
雪兰下意识蹙了眉,静默几秒后,进一步解释道:“我父亲的政途好坏决定了我家的境况,我不会拿他的政途去冒险,任何会影响到他的事件我都会尽量避免。”
静默了片刻,明明是雪兰主动做出了解释,可解释完他又觉得没必要,懂他的人自然该懂。
心里没了滋味,他拉开晏南的手,从对方腿上下来,坐回了他身旁的座位。侧头看向窗外的夜景,他平淡道,“确实这里一些人喜欢拿这种事作为吹嘘的谈资,但我还不至于这么无聊,我的魅力也不需要通过这种方式来印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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