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官抬手捏住了他,不许他再继续动作。
那只手冷得失温,力道不重,手指却在发抖。对方垂头站在他身前,发烫的前额抵住他,求他一般轻轻道:“应该挺有意思的,陪我去试一下,好不好?”
雪兰沉默的时间里,舱室内只可闻压抑的呼吸声,窒塞得仿佛空气都被抽离。
脑子里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却说不出口,因为本该无坚不摧的指挥官此刻已摇摇欲坠,像是一句话就能将他彻底击倒。
算了……
交待没有通过言语传达,但已形同给出。
知道了就够了,雪兰想着,没必要再说出来徒增伤害,等他离开了对方便懂了。
努力调动着情绪,雪兰准备在最后的时间里表现得好些,给彼此留下些值得记住的回忆。
很是眨了几下眼,他将泪意咽下,回握住对方的手,带离了纽扣,鼻尖相抵地回对方道:“好啊,要不要赌点什么?”
对方发颤地出了口气,抬手扶住了他的腰,也尽量缓和着语气说:“可以啊,你想赌什么?”
雪兰沉默了一会,说:“输了的人要答应赢家一件事,但要在抵达塞尼格斯之前能做到的那种,怎么样?”
“好啊。”
近距离垂眸看着他,军官轻声应了。
“一局?”
“好。”
-
晏南去杂物间找到了棋盘,将其擦净后,接入电源,很快棋盘表面生成了虚拟棋子。两人各自静静阅读规则,没有彼此交流,之后正式开始。
这种象棋规则看似不难,实际玩起来却不容易。下了一会后,雪兰失了两枚护卫舰加一枚重量级的巡洋舰,而对方还只是损失了一枚护卫舰。
在又丢失一艘勘探船时,雪兰拧眉看向晏南,“你是第一次玩吗?”
晏南抬眼看他,“是第一次。”他顿了下又解释道:“我经常进行战术推演,这个跟那个思路差不多。”
“那你不是作弊吗。”雪兰不虞地看他。
晏南默了默,片刻后问他,“要不我让你三步?”
“十步。”雪兰说。
晏南摇头笑了,“那不行,最多五步。十步等于直接投降了。”
“好,那就五步。”
雪兰神色得意,迅速干掉他一艘战列舰。
待对方走完五步,晏南神色平静地继续。
半小时后,棋盘上只剩下清一色的蓝色军舰,晏南抬起眼看雪兰,弯唇道:“宝贝,我可以说条件了吗。”
雪兰装作憋气的模样,心里却一片酸软,赌输了还觉得心甘情愿,这还是第一次。点了下头,他提醒对方,“要在抵达塞尼格斯之前能完成的。”
军官“嗯”了声,在棋盘对面规矩端正地做好,灰眸凝向他,弯着唇说:“这样好不好,在抵达之前,我向你告白什么,你就要以同样的话回应我,不管心里实际是怎么想。”
“……”
雪兰吞咽了下,勉强镇定地点了头。
“那先试一下——”
安静的房间中,军官在对面开口:“我爱你,宝贝。”
“……我也爱你,晏南。”雪兰垂着眼说。
对方静默了会,笑着问他,“不能看着我吗?”
雪兰抿着唇,好一会觉得自己准备好了,抬起头时却看见了对方不知何时变得红肿的眼睛。
“……”
雪兰起身背过身去道:“换句别的吧。”
雪兰不是不愿赌服输的人,如今变卦连他自己也觉得说不过去,但这太难了,那双眼——他看一眼就会破功,他怕自己会哭,会扑过去抱住对方。
雪兰经历过太多次分手,所以他清楚一件事——错误的希望比没有希望更摧毁人。
一阵安静后,军官在身后说:“你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存在,我有时候会觉得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的唯一目的就是为了让你幸福,所以不用担心,我会控制好自己。”
“转过来吧,宝贝,不玩了。”对方起身来到他身后,勾了下他手,将嗓音中的冷质化解,令它温柔得像云,轻绵地将他包裹——
“你不用回应,我永远爱你。”
第137章 闷声不响又旁若无人
雪兰转过身抱住了他,泪流满面,这一切的痛苦比他想象得深了太多。
安静私密的舱室中,他们长久地拥抱着,好像离开对方就无法呼吸。雪兰无法控制自己不去痛哭,想要克制的一切都没能成功,反而千百倍地爆发出来,像洪水般淹没理智。
湿漉的脸蹭在军官的下颌,视线模糊得无法看清,凭着感觉找过去,摸索着吻上了那双软唇。
只是吻上都觉不够,他咬住对方唇肉,用牙齿反复地磨,恨不得将对方拆开吃下——这样就可以不用分开了。
到了这一刻,晏南反而显得镇定些,带着雪兰上了床,将他像小朋友一样抱在腿上,任由他将自己唇瓣咬出了血。
鲜甜的血化在吻中,雪兰抬起脸看他,涨红的眼眶盛不住那么多悲伤,便都涌去了他心里。
手指抚过发丝、脸颊,他不错眼地回视对方,不需要再说什么,也足够感觉这份情感的沉甸——
与对方喜欢另一人相比孰轻孰重,他不知道,但已足够他尽力挽留,哪怕结果会是尸骨无存。
房间中的灯带幽蓝,静得没有声响,仿佛偌大的宇宙中只剩了他们两人。“我们就这样长成两棵树,从根到叶纠缠在一起,”他吻上雪兰的唇,贴着那张唇轻声喃语,“一起活一起死,好不好?”
雪兰像是应了声,又像是没有,他听不清,但对方抱在他颈后的手臂却用力收紧了,鼻梁撞在一起,疼得掉泪,迎来的亲吻像在抵死缠绵——
仿佛在回应他:一起死了吧。
像是得到了期待已久的回应,他眼眶发热地搂紧对方,将一切疼痛甘然接纳,回吻得悄软。
一段时间没有声响,灯光悄然转暗,空寂的黑暗因为对方的存在而变得安心。
他们倒在床上,像两个偷尝果酱的小孩子,头抵着头,手牵着手,躲在无人知晓的树洞里,爱得闷声不响。
-
从白天到夜里,一直到饥肠辘辘,快要就此消亡,军官才抵着对方轻声发问:“去吃点东西?”
雪兰“唔”了声,黏着他说:“不去,饿死吧。”
晏南低声笑了,手抚摸着对方蜷起的背,将软绵黏着自己的人抱紧了,“饿死会很难看的。”
静默一会后,雪兰低低说:“本来应该一起死在孵育基地……”
一句出人意料的话,却是晏南听过的最委婉动人的告白。做旧的戒指磨着指根,晏南挽起他脸,看着他轻声问:“宝贝,你是在邀请我殉情吗?”
他这样问了,雪兰又不吭声了。
晏南不勉强地亲了亲他,软声道:“我们还可以一起活着做许多事,等老了再殉情吧,手拉手一起死在太空里,以星辰为棺,以银河为墓,这样好吗?”
那是很遥远的未来,也是很好的未来。因太过渺远而不具约束力,更像是一个憧憬,一场浪漫的想象。
很低地“嗯”了声,雪兰把脸埋进了他肩上。
摸了下他的头发,晏南搂着他起身,将他从床上抱起来,带着朝外走,“宝贝一直待在我身上就好,哪里我都抱你去。”
雪兰不说话,安静地蜷在他身上,像是一只赖着他才能活的树袋熊。
此刻是深夜,餐厅里空无一人。先前在瑟西亚购置了不少食物半成品,存放在冷冻库中,拿出来加热便能吃。
晏南把雪兰放在料理台上,准备去冷冻库寻找吃食,却被箍住了脖颈,对方看着他闷闷道:“骗子。”
与那双深暧的宵眸对视片晌,晏南靠近亲了他,轻软地说:“是我不好,忘了我们是双生树,分开会死的,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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