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兽人接着说:“如果说在边境十区,那里本就人种成分复杂,什么人都有,什么人都免不了接触,平时大家也差不多习惯了。那么越是到上城区,智人和兽人之间的冲突就越激烈,矛盾就是越是不可调和。三区是这样,一区更会是这样。几天前,我们从地下潜入三区,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街上相当空旷。本来按计划,我们应该要到关哨处,从内部打开四区上来的门关,结果没想到遇上一大队额外排版的巡逻,起了正面冲突。这一打起来,全区都醒了,还有好多未撤离的学生也卷入其中,死了好多人。”
重种兽人插嘴道:“你和他说这些干什么,你没看他当智人的狗当得可滋润了,你就别管他了。”
“你这叫什么话,”女兽人不满道:“万一出什么事儿呢,他好歹也是兽人,他最开始也不是自愿留在这的,他也是受害者。”
虽然这个马尾男最招人烦,但赫尔格忽然也有点嫌弃这个女兽人——她虽然嘴上一直在帮着自己说话,但内容全是臆测,凭想象把他们划归同一阵营,关键还没有一件事是猜对了的。
好在重种兽人强行将她拉走:“别和他废话了,我们再不离开,等会如果真乱起来也很危险,你没听说有逃出去的智人找别的城市借军队去了吗。”
女兽人又看了赫尔格一眼,无奈走了。几人鱼贯而出,留下满地残骸。赫尔格坐在黑暗中,心中担忧更甚——外面的情况听起来比想象中严重很多,尼禄不会那么倒霉,刚好这几天去三区了吧。
他这么久没有回来过,难道不是忘了自己,而是受伤了?还是……死了?
赫尔格站到玻璃走廊上,朝窗外眺望,然而他站得太高,三区的情况根本看不清楚,只有滚滚浓烟从各个起火点不断冒出。原本横在各个区之间标着数字的巨大铁门现在都是敞开状态,无数小黑点在街上狂奔,不知是在追赶还是逃亡、是在猎杀还是在游玩。
在他的眼前,所有兽人都必然恨之入骨的城市如今满目疮痍、一片破败,赫尔格竟然没有感受到多少快感,反而觉得有一丝悲凉。
他不愿意承认,大楼门禁都解锁了自己还磨磨蹭蹭地不肯走,有一丝原因是想等尼禄回来。如果他就这样走了,以后再也见不到尼禄,尼禄对他说过的最后一句话将是“我不想看到你的脸”。
好烦,烦死了!
赫尔格一拳捶在玻璃上,怒火被反弹回来,只有空气微微振动了一下。他大步回到办公室,拎起办公椅高高举起,发泄般地怒吼一声,将椅子砸在了黑墙上。
黑墙牢固不破,赫尔格像一头狂躁的野兽,在屋内横冲直撞,拿这面平滑的墙壁无可奈何。正当此时,电梯门忽然又响了。
赫尔格一顿,心道那群人怎么又回来了。
他听见隔壁自己卧室被打开的声音,只觉得好笑——那里可更是什么都没有。很快,一道纤长的阴影失真地映射在走廊的玻璃上,赫尔格还没反应过来,尼禄的脸便出现在房间门口。
赫尔格“腾”地一下跳起来,大叫道:“你跑哪去了!”
与此同时,尼禄两步冲进房内,脱口而出:“你没事吧!”
两人在距离彼此还有一米远时刹住脚步,双双俱是呆了一下。
尼禄率先反应过来:“我刚去你房间找你,结果你不在,家里还被翻成这样,我吓坏了!”
他跑得又急又喘,苍白的脸颊泛起一丝血色,简直是肉眼可见的惊慌失措。赫尔格瞧见他这幅表情,焦躁的心情顿时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平和的宽慰,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他甚至忍不住有点想笑——原本单方面因担心无措而烦躁的自己,竟然才是更被担心的那一个人,明明无论怎么看,他都不该是那个最需要被保护的对象。
然而尼禄还在着急:“我担心死了!刚走到大楼底下,就看见几个拿着武器的自卫队从楼里走出来,我还想着千万别有什么事,结果一打开家门,跟被轰炸过一样……”
尼禄说不下去了,赫尔格已经一把伸手抱住了他。
因为着急跑动,尼禄常年偏低的体温此刻热烘烘的,赫尔格用手背擦了一下他额头的汗,尼禄终于醒过神来,紧紧回搂住赫尔格,小声说:“没,没事就好。”
赫尔格脑子里有无数问题亟待解决,一时之间竟不知从何问起,于是他挑了一个最简单的问题:“自卫队是什么?”
“是一伙兽人和暗人为主的武装部队,虽说是乌合之众,但人数也不少,并且有人给他们提供了精良的武器。他们对城市内部的各种设施和安保都非常熟悉,关键是,自卫队的人普遍激进残暴,几乎见智人就杀。”
“什么?”赫尔格吓了一跳,他后知后觉尼禄幸亏晚了一点回来,要不然和那四个人迎头撞上,那可就不只是一通洗脑式的说教这么简单了。
“是道奇吗?”赫尔格问。
“嗯,”尼禄沉重地点了点头,“他一直在做外头的内应,城市建设规划蓝图、各个哨点的具体情况等等所有信息都是他传递出去的。他在三区几十年,暗中培养了不少各行各业的学生,又通过各种方式接触了很多兽人和暗人,城市里外四处都是他的人。”
“因为上次研究所的事,道奇的身份败露了,所以他才孤注一掷吧,不然或许他不会这么仓促动手的。”赫尔格说,“现在你信了吗?那个药的事情我根本不知道,都是死老头坑我。”
尼禄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说:“研究所那边我本是想再拖一阵子的,但无奈动静太大,实在瞒不过去,很快上面既都知道了。道奇上月底从三区逃离,至今不知去向,但应该还在暗中指挥着一切。”
“他的智人灭种大计都要破产了,现在干脆懒得装了,直接一步快进到大屠杀?”赫尔格实在匪夷所思,“不就是阳痿吗,至于扭曲成这样吗?”
尼禄似乎对自己昔日尊敬的老师得到这种评价,还是难以附和,他又说:“这些天以来,有大量兽人和暗人涌入了城市,一步步攻破了每个区的关口。一区是最后受到波及的,就在48小时以前,我们还以为事态绝不会扩大到这种地步,所以我想着等事情解决好了再赶紧回来。”
赫尔格点了点头,他对这件事已经完全没所谓了,半开玩笑地说:“饿死我了。”
尼禄听了顿时很内疚,他难过地说:“对不起,我之前明明答应过你,不会再发生这种事。”
赫尔格撸了一把他的头发,又问:“所以现在你回来了,意思是事情解决了?”
不料尼禄摇了摇头:“不,是完全失控了。”
第78章 行李
尼禄摇了摇头:“是完全失控了。”
“……”赫尔格:“什么意思?”
“你知道种在兽人角根里的芯片,在没有现任‘主人’授权之下,是不能强制摘除的,否则会对兽人的神经系统造成不可逆的损害。”
赫尔格点点头:“嗯。”
“虽然无法强制拔除,但三区在出逃兽人身上实验成功了一种仪器,这种仪器可以不经由主人允许,将一部分低级角芯片去活性化。也就是说,虽然芯片还留在角里,但是却不再受控制器干涉。”尼禄解释道。
赫尔格听得一愣一愣的:“居然还有这种东西。”
尼禄点了点头:“发明这仪器的初衷,应该是为了那些被智人抛弃,却没有按规矩安排移除手术的兽人,算是一项人道救援项目吧。”
“哦,”赫尔格若有所思,“听起来不坏,但你的表情似乎不是这个意思。”
“嗯,本意的确不坏,但就像历史上的很多发明一样,这个仪器很快也被滥用了。”尼禄说,“在边境十区和城郊贫民窟,有广大以芯片灭活服务为基础的灰色市场。不少兽人为了要支付这个费用,不得不出卖身体的其他器官,或者提供其他劳动以及性服务。而且,这种仪器只对低级芯片有效,就是那种只能用设备控制的,而所谓灭活费用只是提供这个仪器的使用,至于芯片的类型是否能够被有效作用,并不在他们的承诺范围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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