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墨实在受不得了,托了隔壁户李青,赶市集时捎回来三五两火炭,抠抠搜搜的只敢在冻得要死时才烧上一会儿,也算勉强过了冬。
他坐在炕头子,拿开枕头,将压在底下的钱袋子拿进了手里。
银子铜板落在炕面上,王墨伸着手指拨了拨,沉沉叹了口气。
前头那年,他伤得厉害,喝了大半年的中药,闻笙给的银子用得七七八八,不剩下几个。
眼下手里头加起来,不够三两的。其中二两王墨舍不得动,他还欠着闻笙六十八两银,就算笙哥不催着要,可他心里头算得清楚。
正想着,在外头撒欢儿的狗子忽然叫了起来,呜汪呜汪的可是欢腾。
王墨直起背,疑惑地朝外头喊了声:“地蛋儿?咋了?”
哒哒哒一阵脚步乱响,狗子跑进了门。
它见王墨坐在炕上,颠着步子到它跟前,伸头蹭他的小腿,顶欢喜的呼噜噜叫。
王墨还没弄明白咋回事,就听外头起了敲门声。
一道声低低沉沉的传了过来:“王公子,在家吗?”
王墨还没开口,地蛋儿的毛耳朵一动,自王墨腿边抬起头,朝着外头高声叫道:“呜汪!”
王墨微愣,皱起眉问道:“谁啊?”
“隔壁院儿的。”
隔壁院儿……李青?他家不是昨儿个才搬走么。他又垂眼瞧去地蛋儿,狗子正朝着大门的方向,两眼睛放光。
他抿抿唇,地蛋儿从来不喜那个李青,瞧见了就叫,要不是他拦着,扑上去都有可能。
该不是他。
王墨手指头微收:“门没锁,你进来吧。”
他忙将散落的银子收进钱袋子,小心翼翼地塞到枕头下盖好了。
伸长手臂扒住炕沿边,正要爬下炕,就见狗子用头顶着板车边,咕噜一下,将车子推了过来。
它仰着头两爪爪拍地,那模样,可是着急。
王墨心里头犯嘀咕,究竟是啥人啊,叫地蛋儿这高兴。
车轮碾着土面,嘎吱嘎吱的响。
王墨随着狗子慢慢行到了大门口,一抬头,正瞧着前儿个才见过的汉子立在门口子,他脚边放着两个大麻袋,一筐子蛋。
秋日萧瑟的秋风扑簌簌地刮来,将他月白长衫的衣摆吹得翻动,显得整个人无端的出尘,和这土旮旯的地界格格不入。
王墨咽了口唾沫,诧异道:“您怎么来了?”
玄鳞一错不错地看着他,蓦地,捏紧了指头,迫着自己别那么紧盯着人瞧,登徒子似的。
他垂下眼睫,缓声道:“我搬到隔壁院儿了,今日乔迁,想着送些拜访礼。”
王墨怔忪,好半晌才张开口:“你搬到隔壁院儿了?”
玄鳞点了点头,伸手指了指地上的东西:“我给你搬进去吧。”
“啊……不用。”王墨慌张地摆手,“您乔迁,我都没东西好送,咋好再收您礼啊,这不成的。”
他话音落,就听有妇人的声音传了过来:“哎呀墨哥儿,这位玄爷给村里每家每户都送啦,这不你腿脚不方便,他住的又近,就给你亲自拿过来了。”
她朝着玄鳞笑起来,将手里的大海碗往前头送了送:“拿您这些东西,实在不好意思,家里包了些白菜包子,给您端过来一碗,别嫌弃啊。”
玄鳞冷肃的脸上露出一丝刻意的笑:“多谢,放到院里就好。”
妇人忙点头:“成成,那您忙着。”
玄鳞瞧向王墨:“灶堂在哪儿?”
“啊这,真的不用……”
王墨没平白无故拿过人家这多东西,就算是全村人都有,还是觉得不好意思。
他支支吾吾局促地说不出话儿,地蛋儿到是热情,围着汉子转了几个圈,摇着尾巴要给他引路。
见状,玄鳞伸手将脚边的麻袋和蛋筐拎了起来。
满满当当的米面袋子,瞧着都沉,这汉子喘都不喘就拎了起来。
那轻松的模样,不像是拎麻袋,倒像是拎个小菜筐。
狗子在前头甩着尾巴哒哒哒地跑,玄鳞跟着进了屋。
挺小个灶堂,土砌的灶台上,放着两个手掌大小的麻布袋子,里头装了些糙米、发黑的粗面。
碗筷都是一人份的,唯有大海碗,多了狗子的一只。
玄鳞将麻袋轻轻放到地上,收了灶台上的米袋,将新米搬了上去。
又将一筐子蛋也摆放好,狗子瞧着那筐子圆滚滚的蛋,眼睛晶晶亮。
玄鳞拿起两颗蛋,蹲到狗子跟前。
狗子馋得直砸吧嘴,吐着舌头哈气,可瞧着玄鳞手心里的蛋,还是爪爪跺地,摇了摇毛脑瓜。
玄鳞伸手撸了撸它的后颈子,轻声问:“不想吃?”
狗子呼噜噜的低呜,扭头瞧去门口子,轻轻叫了一声“汪!”
它那意思明显,要留着给王墨吃。
玄鳞艰涩的呼出口气,在吴家的时候,不愁吃喝,前后两个院儿都宠狗子,肉蛋从来没断过。
他看着它,拿着蛋的手往前伸了伸,缓声道:“带得多,够吃。”
地蛋儿仍是不肯,滴溜个玛瑙似的眼珠子,不住往门外头看。
玄鳞没法,伸手将狗子搂进怀里,下颌抵着它的脑瓜,哑声道:“我回来了,以后都管够。”
狗子动了动毛耳朵,欢喜地摇尾巴:“汪!”
第六十章
王墨双手扒拉着土面, 行到灶堂门口子,一抬头,就瞧见那么个场面。
汉子抱着地蛋儿不住地摸它的毛脑瓜, 狗子尾巴摇得可欢实。
这模样,仿佛他俩才是一家。
咋这样啊……
王墨醋得紧,心里头不是滋味。
以前地蛋儿只粘他的,自打这汉子过来了, 狗子都不和他亲了。
明明他俩才是天下第一好。
狗子听见动静,动了动毛耳朵,朝着门口子的方向看过去, 见王墨在,爪爪欢喜地拍地:“汪!”
玄鳞偏过头, 就见小哥儿过来了, 他伸出手里的鸡蛋, 笑着给王墨瞧:“地蛋儿不肯吃,说留给你。”
王墨一愣,本来还气鼓鼓个脸, 一听这话儿眉目间倏然展平,露出个甜滋滋的笑。
有汉子在,他不敢表现的多欢喜, 慌忙收了笑, 可那微扬的嘴角却咋也下不去。
玄鳞瞧着他这小模样,整个人都呆愣住了, 他心口子酥酥麻麻的痒,手心里直冒汗。
他想他在吴家那会儿, 就是这个模样,傻乎乎里带着点能被人一眼看穿的狡黠, 像院子土窠里的小草,不起眼、草尖却挠着他的心窝子,无端的撩拨人。
一股子难以言说的情愫在这破落灶堂里缓缓蔓延。
玄鳞眼睫轻颤,喉咙口子发紧,正不知道说些什么,一低头,就见着狗子叼住了他的袖管子,将他往王墨跟前拽。
玄鳞站起身,跟着狗子走到了王墨跟前。他站着,就得垂下头瞧人,好生疏离。
他伸手将长衫下摆撩了起来,蹲到了狗子跟前,也蹲到了王墨跟前。
玄鳞以为狗子拉他来,是想让他将手里的蛋拿给王墨瞧。
却不想狗子绕到了他后头,伸个毛脑瓜抵在他后腰,将他往前拱,往王墨身边拱,他脚下不稳,俩人险些撞上。
王墨一愣,皱紧眉头:“地蛋儿!你干啥呀!”
狗子收了动作,缩在玄鳞背后头,露出个毛乎乎的脑瓜,呜呜唧唧的叫了一声,那模样,可怜巴巴的。
玄鳞反手揉了把狗子的后背,转头看去王墨:“手。”
太俊了,实在太俊了。那种凌厉如刀锋的俊,看上一眼,都快要喘不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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